对吉凶福祸的关注植根于人之本性,渗透在人类的日常生产、生活之中。福祸观念表现的不止是人们祈福避祸的本性和祈福禳灾的努力,而且包含着对终极生命意义的关怀。本文主要依据《尚书》、《左传》、《国语》等传世史料,与甲骨文、青铜器铭文等出土资料,考察先秦时期人们的福祸观念。由于史料本身的性质,文章主要关注中原国家贵族社会的福祸观念。文章共分为五个部分。前言部分主要交待研究综述。第一章考察殷商、西周时期贵族社会的福祸观念,殷人更关注族群之福祸,个人福祸意识笼罩在族群福祸观念之中;休福主要表现为族群的强盛无亏、政治权势的永久保持,凶祸主要表现为族群遭受天灾人祸、战事失败,人之疾病也是他们关注的一种凶祸;上帝、鬼神是吉凶福祸的支配者,殷人常通过占卜来预测吉凶福祸,通过祭祀鬼神来祈福禳灾。西周贵族以长寿终命和禄命为福,以短命夭寿、生病、无后为祸。其中周王独享与天沟通的权力,以获得和继承天命为福,以失去天命为祸。人之生命和禄命来自于祖先,人们经常向祖先神祈福。西周时代人们心目中的福祸主要是氏族之福祸,氏族的永存奠定了个体生命不朽的基础。第二章考察春秋时期人们的福祸观念,当时的人们主要以长寿善终和健康、拥有爵禄和财富、拥有德性为福,以疾病和短寿、无后、无爵禄和贫穷、没有德行、美貌和丑貌为祸。其中第一节讨论生命夭寿观念。春秋时期出现了生命来自于天的观念;贵族社会非常强调威仪关乎生死存亡,人的行动和思虑应该按照礼仪要求来进行;春秋时期盛行保身避祸行为与善终追求密切相关;人们开始从德行欠缺和个人生活问题角度解释疾病的产生,而不单纯以为是鬼神作祟所致。第二节讨论了天命、爵禄和财富等问题,春秋时期出现了诸侯国国君和主要卿大夫受命于天的观念,以天命为休福不再是周天子独享的权力。贵族追求爵禄仍然以氏族长存为主要目标。部分贵族试图越过爵禄等级来追求财富,但一些礼制的坚守者尽力维护爵禄制度的神圣性,两种观念间出现了激烈的碰撞。第三节讨论攸好德观念,春秋时期明确出现了德福合一观念,对天道鬼神降福降祸观念予以怀疑,人们认识到个人可以凭借自身的德性就可以获得生命的不朽,追求个人之福不再以追求整个氏族的绵延为前提。他们也认识到遵礼修德在社会政治秩序建构中的作用,要求统治者通过修德来治国。第四节简单讨论奇异相貌与凶祸的关系,春秋时代的人们视奇异的丑貌和美貌为凶祸,认为拥有这种相貌的人不得善终,或者会给氏族带来凶祸。第三章考察战国时期的福祸观念,当时的人们主要以长寿终命、富贵为休福,以短命夭寿、贫贱为凶祸。在这个时期,追求个体之福成为普遍现象,人们相信在长寿、富贵中可以实现个体的存在意义,不再将氏族视为实现个体生命意义的依托。战国时期的很多士不再相信鬼神在降福降祸中的作用,也不大认同德福合一的观念,他们更加重视在建功立业中获得全寿富贵等现世幸福,不大关注终极性归宿。由于士阶层思想的多样性,不同思想流派的士对特定休福有着一定的侧重,如儒家强调攸好德,道家强调全身终命,法家强调富贵。总之,从殷商到战国时期,个人福祸意识从氏族福祸观念中释放出来,逐渐走向独立;同时,天道鬼神观念对福祸观念的影响力逐渐减弱,人们越加相信福祸来自于人本身,但并未切断天道鬼神与福祸之间的联系。在福祸观念的转变过程中,知识阶层的理性觉醒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春秋战国时期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