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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文学具有乌托邦精神。文学中的乌托邦精神包含着社会学、文化学、美学等多层面的内涵,本论文试从文化研究的角度分析新时期乌托邦文学诸形态,探究其理论基础、价值意识和美学特点,考察新时期乌托邦文学所具有的社会意义、文化意义,美学意义。绪论:乌托邦是中西方思想史和文学史上的一种普遍现象。在历史上诸多形态各异的乌托邦言说的深层,起决定作用的就是乌托邦精神。乌托邦精神指代的是存在于人类内心深处的一种普遍的心理倾向和价值取向,否定性、理想性和非现实性构成乌托邦精神的三个特征。新时期后,建国以后的政治乌托邦激情消退,意识形态的约束减弱,作家的主体意识觉醒,文学否定、批判功能加强,但同时乌托邦思维依然影响着文学创作,并使八九十年代的文学具有浓重的乌托邦性。较早出现的文学思潮是伤痕文学、反思文学,作家站在人道立场书写文革时期的政治苦难,把悲剧引进社会主义话语体系中,突破了意识形态的限制。但总起来说,伤痕、反思文学仍然没有摆脱单一的政治思维模式,它既包含对现实的反思,又蕴涵了对理想的信仰。80年代中期以后,乌托邦言说由新时期初期的一元政治话语转为众声喧哗的多元叙述,显示出知识分子的多元思考。第一章分析政治乌托邦文学。20世纪以来,乌托邦发生巨大的转变,传统的向后看的乌托邦转向近代的向前看的政治乌托邦。向前看的乌托邦是前瞻性的,它否认人类过去曾经存在过完美的“黄金时代”,而把完美世界的希望放在未来的图景中,认为人类经过努力,可以克服现实世界中的种种缺陷而达到较为完善的境界。与传统的乌托邦相比,它包含着进步的社会历史观念和政治理想主义的精神。新时期一部分创作具有政治乌托邦倾向。新时期是20世纪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时期,借助于一个十年梦魇,知识分子开始了全面的反思。这种反思最早是从正视社会主义时期的政治苦难经验开始。新时期的政治苦难描摹在美学风格上呈现出悲剧的色调。同时,在种种苦难情绪的背后,我们还能感受到一种与苦难同样强劲的力量,我们可以称之为“希望的原则”,它体现在情节走向、结尾设置和死亡书写中,构成了伤痕、反思文学中的乌托邦色调。新时期政治苦难的发现一部分原因在于知识分子自我意识的觉醒。作家开始尊重个人经验,现实主义不再理解为对现存政治路线的简单阐释,而是尊重自己内心的感受、经验和认识。对“苦难”的正视的确突破了文革时期的意识形态的约束,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建国后伪现实主义的束缚,以“写真实”的原则回归文学本体,但“希望的原则”又使我们感受到新时期文学与建国以后文学的精神上的联系,这种现象反映的是作家复杂的文化语境和现实处境,是过渡时期知识分子多种文化心态的产物。它反映出知识分子脱离主流意识形态,建构自我价值的努力过程,它既有突破,也存在创作主体内在的悖论和冲突。第二章分析乡土乌托邦文学。乡土的发现是20世纪文学的一个重要内容。80年代中后期随着思想的进一步解放,乡土文学的意蕴不断拓展、加深,在一部分乡土言说中,呈现出一种乌托邦精神的渗透。在他们的文本中,乡土大地具有了精神家园的永恒意义,负载了作家对理想的社会和人格的想象。第一,乡土乌托邦中自然与人的关系有明显的变化,在精神品格中显示出向传统回归的趋向,体现出一种自然文化精神;第二,乡土乌托邦具有民间文化意识。乡土乌托邦创造了一个与政治意识形态和精英知识分子话语截然不同的民间乡土世界,对日常生活作了诗意的描写。乡土乌托邦反映了一批出身农裔的知识分子内心的原乡情结,但在城市化的历史进程中,乡土乌托邦不可避免地呈现出挽歌情调。乡土乌托邦话语具有特殊的意义。一方面,它显示了逐渐萌醒的独立的知识分子立场,显示出知识分子脱离政治思维重建理想社会的努力;另一方面,乡土乌托邦也具有它的局限性,它向后看的思维决定了它与现实生活的隔膜,注定了其理想社会的空幻色彩。第三章分析情爱乌托邦文学。80年代中期以后,政治主导意识形态的控制功能弱化,政治乌托邦激情消退,知识分子日益认识到自我价值的重要,个人的主体性增强。个人开始从国家、民族等社群中脱离出来,建立了属于自身的价值伦理,反映在乌托邦文学上,就是理想的人生形态由社会、政治、文化层面向个人层面转移。在一部分创作中,情爱成为乌托邦精神的新的载体。在情爱乌托邦书写中,情爱不再具有政治的隐喻意义,而是纯粹属于个人的私密的世界。它联系着生命个体的感性和精神要求,诉说着肉体生命和心灵世界的激情经验,具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情爱乌托邦突破文革时期的爱情禁区,宣扬一种个人的爱、激情的爱、永恒的爱。但很快,情爱乌托邦就显示出幻灭的倾向。情爱乌托邦在新时期具有特殊的意义,呈现出较为复杂的文化心理意义:一方面,它显示出知识分子建立自我价值的努力;另一方面,情爱乌托邦的建立与幻灭体验很大一部分来源于现代人身份的阶段性丧失,它是起点而不是终点,是现代人特别是女性建立独立自我的开始。第四章分析语言乌托邦文学。80年代中期以后,乌托邦发生了分化,在一部分创作中出现了语言乌托邦倾向。语言的功能不仅仅局限于经验、感情和认识的传递,它已经具有更强大的力量,它借助于虚构和想象构造了一个新的世界,构成了人的心灵家园。一方面,它借助自由精神抵抗社会压迫;另一方面,还包含着超越黑暗现实、建立理想世界的激情。语言乌托邦以想象的方式坚持了梦想的价值,给后乌托邦的时代贡献了新的思维方式,它在语言中保持了革命性质,它蕴涵了人的主体力量,使人从渺小卑微的处境中解放出来,实现了人的自我升华。第五章分析宗教乌托邦文学。宗教文化具有否定和超越意识。新时期国家的宗教政策发生了变化,宗教的价值被重新认识,而在一些知识分子的创作中,特别是一部分少数民族作家那里,宗教成为知识分子安身立命的新的家园,宗教文化开始影响到文学创作。新时期受宗教文化影响的作家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有佛教背景的扎西达娃、阿来、次仁罗布等作家;一类是具有伊斯兰教背景的张承志、王树理、石舒清、查舜等作家。宗教文化对他们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世俗苦难的感知;一是对超世俗的神性世界的向往。在他们所构建的理想世界中,神性的力量显示出无上的权威,人因为皈依宗教而显示出神性的完美人格,而人的生存也显示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完美。结语:新时期是乌托邦失落的时期,也是重新寻找乌托邦的时期。因为乌托邦根植于人的需要之中。乌托邦赋予文学梦想的力量,文学恰因乌托邦而具有了两种光芒,借助于否定性和超越性,文学获得了透视黑暗、凝望希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