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弗莱是著名的现代英国形式主义艺术批评家，从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上半期，西方艺术史进入现代主义阶段，现代艺术对于形式的推崇和罗杰·弗莱的批评观念密切相关。弗莱的艺术批评理论具有形式主义批评和文化批评的双重特征，它既不同于纯粹的形式主义批评，也不能等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文化批评，称其为形式—文化的批评更合乎其真义，因为弗莱的艺术批评理论立足于形式分析，并透过形式构成揭示形式背后所蕴涵的文化意义。虽然弗莱在其批评理论中使用了许多形式主义的词汇作为批评的标准，但是它们的意义决不只是在形式主义的范畴之中，它们所引发的是一种文化上的变革。弗莱最初创立形式主义批评体现着艺术批评的自律，这本身就包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而且，形式主义作为一个美学思潮和原则也并非意味着它只是艺术家的个人兴趣，它是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向学院主义艺术发出挑战。弗莱的形式主义批评本身所蕴涵的批判性精神、跨学科方法、边缘化立场以及实践性品格都与文化批评的理论视野在一定程度上相重合，他的理论在促进由纯形式批评向形式-文化批评的转向中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论文共分六个部分：导论部分主要介绍了选题的意义、研究现状和本文的切入视角，简要说明本文的结构框架和写作的逻辑线索，并阐述了本文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论文第一章概述罗杰·弗莱的生平、其艺术批评理论的美学基础和学术渊源，辨析其批评理论的美学基础，理清其学术走向的大致线索，这对于理解他的艺术批评思想具有基础和前提的意义。罗杰·弗莱是现代英国艺术理论和艺术实践兼备，并且在这两个领域都取得卓越成就的艺术理论家，他的艺术批评理论在美学思想上主要有两个源头，一是德国古典主义美学家康德，二是分析哲学家摩尔。康德美学思想中有两个重要原则对弗莱的艺术批评理论产生影响：一是认为美具有不依赖于逻辑性概念活动或实践中的利害关系的普遍可传达性，这种普遍可传达性是美学成为可能的先决条件；其二，审美判断的客观有效性又只与形式相关，简单地说就是“美在形式”，这两个原则成为罗杰·弗莱艺术批评理论的立足点。分析哲学的奠基人摩尔对弗莱的影响一是体现在他反对传统的思辨哲学方法，二是体现在他切断美、善与自然、社会事物的联系，强调伦理意义上的“善”和艺术意义上的“美”各自具有独立的性质和内在价值，并由此认为艺术和人的现实活动无论从目的和手段来讲都存在着本质的区别。此外，弗莱还受到英国经验主义传统的熏陶，认为一切美学理论都必须建立在个人的审美经验之上，审美经验是美学的唯一材料，这使得弗莱立场坚定地反对形而上学思辨美学的先验性、体系性和理性演绎方法，而自觉坚持美学原理的后验性、非体系性和经验归纳方法。从学理走向上来看，瑞士艺术理论家海因里希·沃尔夫林在对古典主义和巴洛克艺术的研究中以特殊的术语创造了一种关于艺术形式的形态学原理，他认为这两种艺术风格的变化代表着人们认知世界的方式由触觉的方式转为纯粹的视觉印象的方式，这意味着人们已经开始放弃在艺术中寻找物质实在的尝试，而开始思考艺术把握世界方式的独特性。他的理论对弗莱的艺术批评产生了最直接的影响，在对后印象主义艺术的研究中，弗莱认为后印象派艺术家对于形式的探索也不只是视觉形式的简单翻新，而是彻底反叛了传统艺术对于现实世界的再现，从认识论角度来看，这是艺术史上的一次根本变革。同沃尔夫林一样，弗莱最初的研究对象也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由此出发，弗莱进一步扩大了研究范围，他的艺术批评理论广泛涉及美洲古代艺术、非洲黑人雕刻、伊斯兰艺术以及中国艺术等，在对它们进行精细的形式分析时弗莱融入了大量心理学和社会文化等方面的内容，他认为这些外来的艺术形式具备了现代精神的视觉敏感性，因此他以更宏大的胸怀来看待来自异域的艺术形式，也从文化启蒙的意义上来看待西方现代主义艺术，并在理论上为现代主义艺术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随着西方现代艺术的中心从欧洲转移到了美国，弗莱的形式—文化的艺术批评理论为美国当代著名的艺术批评家格林伯格所继承，他据此成功地为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进行了辩护，推动了美国现代艺术的蓬勃发展。弗莱的形式—文化的艺术批评理论的确立是现代艺术批评史上的一个重大突破。论文的第二章重点探讨了弗莱形式主义艺术批评的主要理论建树以及他对形式主义的理论局限的超越。作为形式主义艺术批评的开创者，弗莱的首要贡献就是将艺术批评的立足点集中到形式问题上，批判了从定义、概念等抽象的逻辑规定性上来把握艺术的传统批评模式，力求返回到艺术的具体性、生动性以至诗意性，从而为艺术提供一个坚实的本体论基础。通过形式分析进行文化意义的阐释是弗莱艺术批评理论的另一重要特色。从艺术批评的角度来看，“文化”的本质是凝结在艺术创作过程中的基本思维方式、行为定势及其外在呈现，所以，从艺术形式的基本特点中可探知其“文化”的构成与意义。本章内容主要包括：弗莱对于“有意味形式”论的超越；弗莱的“双重生活论”；弗莱的“形式序列论”以及弗莱论形式简化与抽象等。第三章论述弗莱艺术批评理论中关于形式创造与整体文化观的理论，重点探讨了弗莱关于形式结构与社会文化语境的关系的理论。艺术的存在离不开它所赖以生长、指涉和服务的社会，因此艺术批评必须全面把握艺术与社会文化之间的关系，只有将艺术置于文化背景与社会语境之中才能得到相对正确的理解。在弗莱的理论中这种文化语境包括诸如心理、历史(传统)、时代、民族、经济等方面，它们会形成一种综合性的社会话语力量，共同作用于艺术创造的全过程。艺术形式的创造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特定的民族审美心理结构，也离不开传统文化的浸润，艺术的发展会打上时代的烙印，也会受经济条件的制约，艺术批评必须全方位地考察社会文化因素的影响及作用方式，才能把握艺术审美话语与社会文化语境的相互作用的奥秘。这方面弗莱的理论主要包括：对于艺术家视觉的精神建构性的认识；“先在图式”的承继与超越；形式结构的历史积淀以及艺术与经济的互动等。第四章论述弗莱的艺术批评与现代主义文化政治的关系。弗莱的批评实践既包括现实的批评，即针对具体艺术家及艺术作品所作的分析评论，也包括在其批评思想基础上进行的艺术策划活动。弗莱作为一个职业批评家的身份特征体现在他积极策划并参与现代艺术运动，热切地投身于一种文化改造的工作。他积极地为现代艺术进行理论上的辩护，向传统评价标准发出挑战并与保守派展开激烈的论战，努力在现代艺术家与公众之间建立起文化沟通的桥梁，与现代艺术界的密切联系，使弗莱的艺术批评具有了一种潜在的革命性力量，体现了一个卓越的现代艺术理论家的胆略和气魄。本章论述了弗莱与现代主义艺术运动的关系；弗莱对现代主义艺术的跨文化特征的揭示；弗莱确立现代艺术评价标准的艰难过程以及弗莱形式—文化的艺术批评理论的发展趋势。结语部分是对弗莱艺术批评思想之现实意义的评价和分析。主要包括两点：一是来自弗莱的形式—文化的艺术批评理论视野的启示；在弗莱的形式—文化的艺术批评理论中，形式与内容的传统分割是可以融合的，但融合的方式不是把二者混为一体，也不是单纯地把艺术家的主观意志作为形式的内容，而是把形式意义纳入一个文化战略的轨道之中，揭示了表面的视觉符号之下所承载的沉重的历史文化主题，这一方法有效地超越了长期以来形式研究与文化研究各重一隅的局限性，构成了一种“内外兼修”的整体批评效应。二是关于艺术批评中的民族性与现代性问题的反思。艺术批评应当是一个时代艺术作品文化使命的提示者和昭扬者，在全球化语境中，如何平衡人类文化多元的精神需求，如何保持和传承我国的传统文化，如何把握艺术发展的现状以及对未来进行预测和建构都是我们的艺术批评所面临的重要问题。在看待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的关系上，在对待异域艺术的态度上，在启发我们文化意识的理性自觉上，弗莱的理论都给我们以极大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