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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的中国“民工潮”的研究,大多是从城乡二元社会结构之弊出发,把“外来农民”作为一个整体的、不分化的同质性群体来分析的。这一群体内不断增加的多样性和差异性,以及已经出现的分化,在静态的社会分层框架中往往被忽略。与大部分调查集中于外来农民中“完全依赖打工的受薪者群体”均不同的是,本项研究是以高教园区中“占有少量资本、自我雇用”的一个文印业家庭经营户为个案展开的。本文首先以历时态为线索,描述了一户杨姓农民家庭因“生理内驱”(“自给不足”的人地压力)与“心理参照”(农业与工商的比较收益)的双重力量,将血缘关系网由乡村拽入城市、由农业移入工商,从事文印业自雇经营的流徙变迁经历。其次,对杨家的流入地——一个高教园区的形成过程、内部搭配与其中的各类群体进行了分析,各服务区的形成与搭配具有各级政府竞相逐利的痕迹:在现今的官员政绩评价标准下,各级政府愈益畸化为一种“强制——私益型”的特殊部门,首先,在对于土地的征用过程中,通过低价征得土地;然后,一方面寻求大资本的房地产商投资开发,一方面利用公共权力,竞相在公共用地上建房设租,获取小资本个体工商业者的租金;最后,一旦大资本的房地产商进入,个体工商户将被马上逐出,而政府不负担任何补偿。因此,小资本的个体工商户正是在这一过程的间隙当中形成了临时性、不稳定的经营空间——他们随时有因大资本进入而遭政府驱逐的风险。接着,调查聚焦于“外乡人”的经营空间内,对其生产与生活的各个细部进行了描述:家庭自雇经营是建立在生产成本对于生活成本无限剥削的基础上,小资本经营者陷入一个“内卷化”的恶性循环中。最后,对于“外乡人”个体经营的社会条件做出一般性的归纳:与传统与现代之两极型模均不同的是,转型社会在“经济依赖”(交换经济)的背景转换下,仍然执行着“权力经济”的运作逻辑,政府日益市场化、企业化,成为既具有强制力量、又要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特殊组织。在这种背景下,前现代社会的“人格依赖”(隶属与依附)无法突破,现代社会的“私有者权利观”与“经济伦理观”无法生长,突破原社区“习俗——指令经济”的“外乡人”,在城市社会中的现代工商精神受到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