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罗蒂可谓当代西方最有影响的哲学家之一,其新实用主义思想在文化各个领域中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作为一名哲学家,罗蒂兴趣广泛,在宗教、哲学、法律、政治、文学等方面都有涉猎;在论述上,他一改晦涩难懂的哲学风格,用明白晓畅的语言使得哲学更易为大众接受。更为重要的,他试图在实用主义、分析哲学和欧陆哲学之间实现某种综合以反对传统的镜式哲学,倡导实用主义的新哲学——教化哲学。身属后现代主义理论的一种,罗蒂的新实用主义哲学具有反本质主义、反表象主义和反传统认识论等激进立场,这使得罗蒂的思想在哲学界并不受欢迎;而在哲学之外,则由于其反传统的立场和创新性而备受关注——它为其他学科带来了新颖的理论资源和研究方法。结合自己的新实用主义思想,罗蒂较多地论述了文学在后哲学文化中的作用,对于文学的各个层面也颇为关注。梳理罗蒂的文化观和文学理论,厘清其中存在的局限,发掘出其独特的效用和价值是本论文的主要目标。论文第一章介绍了罗蒂的学术生涯以及本论文的研究意义、方法和创新。罗蒂的家庭成员和社会交往对于他的思想形成和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古典实用主义者杜威和胡克以及文学批评家特里林是他家的常客;他的祖父和父母较多地关注在私人自我和公共组织之间的关系,这对他的实用主义思想和左倾的政治观点有着直接的影响。罗蒂的学术生涯经历了三个阶段,首先他以分析哲学家的身份取得了学术地位;后来面对分析哲学的困境他转向古典实用主义和欧陆哲学汲取资源,在综合的基础上塑造了自己的新实用主义思想;在后期他集中关注的是文化政治的效用和民主社会的建设方面。古典实用主义在其中起了连结的作用。论文认为,罗蒂的新实用主义思想为我们理解当代文化的发展,研究当代文学的特征,尤其是理解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提供了颇有教益的启发。论文应用实证描述与理论的归纳演绎相统一的方法,既注重对罗蒂理论著作和核心观点的实证描述,又进行适当的理论演绎。同时应用共时性和历时性相比较的方法来显出罗蒂思想中的继承与创新之处。在借鉴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论文试图整体全面地概括出罗蒂新实用主义思想的基本特征,并以之为出发点来分析阐述他的后哲学文化观,进而描绘出文学在这种文化中的特有面貌,特殊价值和意义。论文第二章论述罗蒂文化观和文学理论的理论基础——新实用主义哲学。罗蒂的新实用主义有三个思想渊源:古典实用主义、分析哲学和欧陆后尼采哲学——罗蒂各取其精要加以综合。罗蒂继承了詹姆斯的实用主义真理观,杜威的工具主义等主要观点,但是他不再以经验为根本,而是转向了分析哲学所倚重的语言。罗蒂从欧陆哲学中吸收了海德格尔、伽达默尔等人的思想,放弃了分析哲学以语言为研究基础、寻找科学方法的企图,转而强调历史主义和整体主义的原则,强调哲学的对话性质等等。通过对这些思想的综合,罗蒂对于新实用主义哲学做出了基本的界定,即它在根本上反对本质主义,反对传统的认识论和真理观。这种哲学不再追求独立于人之外的永恒实在。它认为真理不是对于这些实在的符合和对于事物本质的发现,而是帮助人们应付世界和生活的有效工具。罗蒂指出,新实用主义哲学思想应该始终遵循历史主义和整体主义的原则;坚持在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之间的分野;在语言偶然性的基础上,承认人类自我和社会的偶然性——可以看到,它带有典型的后现代主义特征,带有浓厚的理想色彩。罗蒂借鉴尼采和伽达默尔有关观点,强调了这种哲学的“教化”特征,它旨在以不断更新的描述和可持续的谈话引发人的自我或精神生活的改变,而避免将某种描述制度化、固化为普遍公度性的标准。罗蒂在关注和讨论诸多主题——比如反讽和残酷、社会的道德和团结、后哲学文化等——的过程中,都以这种新实用主义的哲学思想为基础观念。论文第三章阐述和分析了罗蒂的后哲学文化观念。罗蒂在褫夺了哲学的文化基础地位之后,想要建立一种富于文学性的文化——文学文化。它的突出特点在于,罗蒂消解了哲学的权威,提升了文学的地位,使文学成为这种文化的导向学科,体现着这种文化的主要性质。文学文化以一种作为宽容能力的理性为基础,摆脱了对于普遍本质的追求。它一方面是对于传统哲学文化的批判,另一方面是对未来人类美好生活的筹划。罗蒂着重讨论了传统文化学科在这种新文化形式中的关系,他相信这种文化的内在结构由哲学、文学和科学等学科之间的关系——“内在韵律”——所确定,因此论文详细分析了其对哲学与文学、科学与文学(艺术)之间关系的处理。罗蒂既承认这些学科之间的对立,更注重它们之间的融合。借助于其他思想家的理论成果,从自己的新实用主义观点出发,罗蒂力图表明哲学和科学都属于对于事物的描述方式,它们都具有典型的文学特征。哲学和科学都处在文学化的过程中,这是其文学文化成立的一个基本条件。罗蒂的文学文化在政治和社会层面上就是一种文学的乌托邦。在其中,罗蒂将实用主义者界定为反讽主义的自由主义者,它结合了私人层面的自我完美追求与公共层面的道德团结需要。这个乌托邦为人们进行自我创造和达致道德团结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和保证,而文学在这个乌托邦的建立,以及人们在公私两个层面的追求中都发挥了核心的作用。在自我这个信念和愿望之网的编织中,文学的隐喻成为改变信念的重要手段;在促进社会的道德团结中,文学中富含的移情作用极好地处理了人我之间的关系。罗蒂文学文化的建立是哲学、科学等学科文学化过程的体现,它同时关注了个体与集体两个向度,它的目标是追求人类的幸福,富有民主和自由的精神。论文第四章着重讨论了罗蒂新实用主义的文学理论。依托罗蒂的文学文化观,论文梳理了其对文学各个层面的关切。首先,罗蒂利用德里达在哲学文本中发现的隐喻性使哲学成为了一种文学类型。由于其他学科都可以被实用主义地看作是一种进行描述的语汇,那么它们都可以被涵盖在文学之下,这就极大地扩大了文学的边界,文学批评的范围也随之扩大。其次,在文学文化中,文学有着独特的功能,它为人们的自我创造和避免残酷既提供了资源,又提供了方式。资源就是文学书籍扩大了人们的见识,为人们不仅提供了更多自我创造的可能性,而且提供了通过移情达到道德团结所需要的材料;方式就是文学作品通常采用的隐喻和重新描述。再次,对应于文学的功能,文学也有两方面的价值,即对于个人来说具有启迪和救赎价值,它使人们保持对于未来的希望,获得更好的生存;对于社会来说具有促进道德团结的价值,它使人们在关注共有的痛苦时获得最大的团结感。文学批评对罗蒂来说同样重要,它起着和文学几乎相同的作用。罗蒂认同一种强文本主义的批评模式,认同布鲁姆“强误读”的批评观念,主张批评就是创造,反对寻求文本内在的意义和批评的普遍原则。这种新实用主义文学批评与解构主义批评有着密切联系。通过分析,论文试图表明罗蒂实际上继承和应用了很多文学要素——比如隐喻、想象力和移情——的传统内涵,只不过赋予了它们新的功能。罗蒂的文学理论是其新实用主义思想的具体体现,其最终指向就是提高人们应付世界的能力,获得更多的自由和幸福。论文第五章总结分析了罗蒂新实用主义思想存在的问题和给予我们的启示。它具有后现代理论的主要特征,即“去中心”和“非稳定性”。这使它自身内部充满着矛盾和不一致的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诸多启发。哲学方面,罗蒂无法解决后现代主义所共有的自我指涉性问题,也无法论证清楚“有效用”的判断问题。但是他对于各种思想资源的综合,对于古典实用主义中民主思想的坚持,有助于加深认识当下的哲学发展及其在社会中的作用。文化和文学方面,罗蒂虽然忽视了对于传统意义上文学本身的研究,但是他对于文学中想象力和移情作用的强调一方面在缓和技术理性压力下人们的生存困境上有重要作用,另一方面也为各种文化之间的交流提供一种适当的模式,指出了应采用的正确态度和方式,即在坚持多元论的前提下,采取宽容、平等的理性态度,运用移情作用所具有的双向情感投射,实现文化的交流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