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在系统梳理前人研究的基础之上,认定韩非子政治哲学的核心特质为彻底的非道德主义。 “引论”的重点在于阐述本文核心概念“非道德主义”的基本涵义。非道德主义并不是一个纯粹抽象的哲学概念。它提炼自韩非子(和整个法家)政治哲学,而且与韩非所生活的时代密切相关。我们对当时伦理道德一般状况做出下面两点基本的判定:其一,西周以来传统道德是一种家庭伦理为基点的涵盖极广的规范体系;其二,由这一规范构建的秩序混道德与政治于一炉。非道德主义针对的正是韩非所处时代的这种一般伦理道德,它是一个政治文化的概念,具有其深厚且具体的历史内涵。韩非学说的非道德主义不仅与传承文化的儒、墨学说构成了鲜明的对立,也充分地表现为激进的反传统主义。而且非道德主义与西方功利主义存在 3 点重大差别:1.西方功利主义以个人为本位,韩非学说以君主为本位;2.西方功利主义以“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为依归,韩非学说以富国强兵为依归;3.西方功利主义以权利为本位,韩非学说中除了君主之外所有人都只有义务、没有权利。在澄清上述 3 点区别,仅仅在功利考虑的意义上,完全可以用“功利主义”来解说韩非子政治哲学。这种意义上的功利主义解说与本文强调的非道德主义是相同的、兼容的,并且给予本文的论点充分的支持。 春秋以来,旧有的西周宗法制、封建制迅速崩溃,对社会日益失去控制。西周之初根据血缘亲疏和战功显微建立起来的宗法封建制度经过东周以来的持续变化已经完全解体。“天下大乱”主要在两个方面突出地表现出来:其一,政治秩序荡然无存,其二,与宗法封建制相匹配的伦理道德体系也濒临崩溃的边缘。政治秩序与伦理秩序的普遍混乱可谓同根异果。这种“天下大乱”的局面却成就了思想文化上空前繁荣的百家争鸣。韩非正是其中一家,他所欲解决的问题是时代赋予先秦诸子的共同课题之一,即秩序问题。但韩非所处的环境比起其他诸子是最为险恶的,他思考的出发点和归宿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 对于韩非个人而言,孤愤于当途重人占据要位、压制迫害智术能法之士。他的内心急切于以自己富有政治使命感的非道德主义取代当途重人唯求私利的非道德主义,成为君主的左膀右臂,助其称雄诸侯、一统天下。韩非明确地知道自己中国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韩非子的政治哲学——“非道德主义”视角的解读 5 所处的不利地位,他只有通过迎合君主喜好的游说来改变自己的政治地位,他所采取的这种手段也完全是非道德主义的。韩非子政治哲学的特质在于凭借“利”与“力”竭力塑造外在政治秩序的统一,完全放弃了内在精神秩序的整合。韩非完全信任“力”的哲学,极端推崇政治效率,并以势不两立的绝对化斗争思维方式思考问题。韩非子政治哲学的这些非道德主义特质都与其所处的时代密切相关:韩非学说直接指向政治秩序的整饬,并为之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方案。韩非完全将其论域划定在纯粹的政治之内,其理论努力完全集中于以政治(军事)强力塑造外在政治秩序,这是韩非离开伦理道德之后仍然构筑出一套政治哲学体系的底线所在。韩非学说不仅不关注伦理秩序的混乱和道德秩序的重建,反而对儒、墨的这种努力加以严厉的批判。这种批判完全从政治学的维度切入,以非道德主义的政治学说去批判伦理道德学说,其直接目标在于争夺君主的信任,采纳其切实可行的富国强兵方案的目的。韩非以现实主义的态度从实际出发来定义政治,其眼光完全集中在现实政治领域。韩非所持的是一种因事为备的非道德主义历史观,或者说是一种“断裂史观”或“变的史观”,而不是“进化史观”。他判定不同时代具有不同的特点,强调“今异于古”,并将这种特点作为制定政治策略的理论依据。时代无所谓“好坏”,历史不必与某种伦理道德设定的“原形”相参照,问题的关键在于能否抓住时代的特点,去适应它。时代定位是一个事实问题而非价值问题,历史不是伦理秩序的演进,不是价值体系的展开,也不是对自然之道的背离。而且,韩非没有做出“今胜于古”的价值判断,只是希望君主按照“当今”的特点去治理国家,“当今”的特点才是政治行为的基本依据。在韩非看来,历史的根本属性不是价值性的,而只是一种必须承认的客观事实。以儒家政治哲学的内在逻辑结构为参照系,韩非子政治哲学的内在逻辑结构非常清晰:韩非以非道德主义的人性好利论为逻辑起点,以法、术、势三种非道德政治制度和政治技术的政治强力手段为实践路径,以一民于“农战”、把一切纳入君主控制、国家实力迅速提高的纯粹政治蓝图为逻辑终点。作为韩非子政治哲学逻辑起点的韩非的“人性好利论”只是事实认定,而非价值认定,是典型的非道德主义论断。人性无所谓善恶,而只是好利,关键在于好利之人性是构建全面且有效的社会政治控制整体性方案的可能性前提。以人性中国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韩非子的政治哲学——“非道德主义”视角的解读 6 好利论而非人性恶论作为韩非子政治哲学的逻辑起点更容易求得“反思的平衡”,取得逻辑起点、逻辑终点和实践路径三者之间的逻辑一致性。作为韩非子政治哲学体系逻辑终点的“明主之国”是一幅纯粹的政治图景。韩非完全从“利”与“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