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人类所特有的文化载体与表征。身体姿势与信仰追求相联系便具有了仪式的意义。本文在目前国内外身体与仪式研究的基础上,力求将仪式与信仰统一在身体之中,进行身体仪式的探讨,主要通过研究不同的身体姿势来探求它所表达的仪式象征及信仰追求意义。本文在主体结构上分为上篇与下篇,共由六章内容组成。上篇由第一章、第二章两章组成,主要是关于身体仪式的基本理论以及汉代以前坐姿的综合研究。第一章为身体仪式。首先在身心一体、圣俗交集的融合性理论基础上,分析身体仪式的概念,论述身体仪式的意义(交流意义、空间意义与符号象征意义),认为身体本身就是生动、灵异的交流性的仪式空间,是具有着丰富意义的仪式象征符号；以身体为中心来探讨仪式,或者以仪式的视角来探究身体,无论对于身体研究还是对于仪式研究都是极为有意义的尝试。第二章从总体上论述了汉代以前主要坐姿形态的概念及区别。主要是以文献资料为依据,通过对汉代以前的坐、蹲居与箕踞、跽、跪拜等进行最基本的姿势辨析,对正坐的起源、姿态、应用的空间及相应的礼仪规定和意义进行遡源；对周人观念中蹲居与箕踞的羞感文化意义进行分析；对巫师常用姿势“跽”的意义进行深度分析,并探讨跽与跪、坐之别；对《周礼》中的拜礼进行辨析,并考察了中国古代跪拜礼的发展演变。这一章既是对汉代以前坐姿的整体性概述,又是下篇各章节内容的理论基础。下篇由第三章至第六章共四章组成,主要依据上篇的基本理论,从某种特定身体姿势所处的不同空间及所表达的仪式意义进行专题性研究,探讨其内在的文化精神。郭于华在《仪式与社会变迁》一书中认为,仪式可以分为“作为人类基本生存技术的仪式”、“作为人类生存意义的仪式”与“作为权力实践与权力技术的仪式”。①若借鉴此种划分方法与思路,第三章的屈肢葬式与第四章的蹲踞仪式可以划归为生存技术,也就是“保护生命的技术”②。第五章巫师通神仪式可以划归为权力实践与权力技术,巫师通神仪式使国家权力变得极具神圣性与权威性,“仪式与象征既可以表达权威,又可以创造和再造权威。”(柯恩语)由巫师的身体仪式而创造出来的权威对于民众而言具有至高无上的不可侵犯性。第六章以西王母为中心的升仙仪式图像则可以划归为人类生存意义的实现技术。意义,这里指的关乎生死问题的终极意义,是人类宗教文化赖以产生与发展的根本。无论是权力技术还是意义实现技术,都可以称为超出生命追求之上的“社会的追求”。当然,这样的划分并非绝对的,大多数仪式往往既是生命追求又是社会追求,因为身体本身就是一种社会性的存在。所以,我们在谈论生存、权力、意义时,都具有一定的相对性。具体内容如下：第三章探讨了屈肢葬与灵魂控制。主要对史前屈肢葬中的蹲坐姿势进行仪式性解读,鉴于这种葬式是针对部分人的,进而认为“蹲坐”具有灵魂控制的意义。这与屈肢葬作为全体成员葬式的民族学意义有着显著的不同,所以民族学意义上的屈肢葬解读并不能完全适用于史前屈肢葬。第四章是蹲踞仪式与生殖崇拜。主要以考古实物图像为例,对蹲踞仪式的信仰意义进行探讨。蹲踞体态与生殖崇拜的内在联系实源于蛙生育巫术,青蛙蜷曲的四肢作为生育能力的象征在蹲踞的人体上再现出来。商代人对蹲踞姿势的特殊情感另源于商人的鸟图腾,尤其是侧面蹲居的身体形象与鸟的形象极为相似,成为生殖崇拜的身体表达方式。第五章是巫师通神仪式。主要以墓葬出土的各种巫师像与神像为例,对祭祀通神巫术仪式进行研究。通神巫术仪式主要包括立式、安坐式、跽式,还有一种较为特殊的反缚手臂跪坐式。这些不同的姿势所表达的意义是不同的。安坐式可能是受祭神像的象征,巫师通神姿势则主要表现为立式、跽式与反缚手臂跪坐式。巫师在整个国家运行中的特殊地位成就了墓葬中大量的巫师形象。第六章是汉代墓葬西王母坐像及其信仰。西王母是汉代民间影响最大的神仙信仰之一。汉代墓葬中种类繁多的西王母坐像反映了汉代人死后升仙的信仰取向,体现着汉代人对个体生命历程延伸与转化途径的不懈探求与强烈愿望,在方式上更加注重灵魂层面的超越与升华。通过对祠堂后壁楼阁拜谒图的意义辨析,认为此图并非祠主受祭图,而极有可能是整个祠主升仙仪式图像的一个组成部分。西王母图像在山东、陕西与四川地区鲜明的地域差异也显示出在汉代社会存在着对西王母信仰的区域性理解与建构。西王母仙界图像在汉代墓葬中的广泛存在反映了汉代人对神仙世界的向往及其宗教性实践,体现了汉代人对生命延伸与转化形式的独特理解,是汉代人对生命终极意义的时代性诠释。下篇总体上反映了汉代以前身体所承载的信仰文化发展的进程。史前屈肢葬仪式反映了原始居民对身体与灵魂关系的朴素认识,也显示了他们对特殊人群死后灵魂的恐惧与防范心理,这种灵魂观之下的屈肢葬仪式具有表达直观与简单表象化的特点,试图用巫术的力量将灵魂控制在屈肢的身体姿势之中。蹲踞仪式则是人类将自身生育(或再生)与自然力相结合的努力,从自然力中获取生存的力量,这种观念引发出的蹲踞仪式突破了“人力”本身,是身体向自然模仿与学习的形象写照。巫师通神仪式重在以多样化的身体姿态来完成人界与神界的沟通,既体现了人对神的驾驭能力,又传达了超人间的神对身体的控制与影响,具有人神融合的趋向。汉代西王母坐姿形象是汉代人神仙信仰世界的理想化创造,是对生命信仰的更高追求,反映了个体性的身体转化成仙的终极情怀。综上所述,本文以不同的坐姿表达为线索,以宗教信仰追求为内在统领,突出身体仪式的信仰含义,重在探讨古人身体所蕴含的文化传统,将可见的坐姿与不可见的信仰统一于身体。如此,信仰通过身体得以表达与传承,身体则由于内在的信仰而获得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