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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凭借《无字》,张洁再度获得了茅盾文学奖,这让人们重新审视了这位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老作家。“我真正的写作是从《无字》开始的”,张洁这样说,言语间毫不掩饰对《无字》的偏爱。三卷本的《无字》站在新世纪的曙光中,以吴为家族三代女性的爱情遭际为线索,为我们讲述了上个世纪中国女性遭受的生存困境与情感苦难。据此,张洁对20世纪中国男女两性的生存状态及两性关系进行了重新审视:自私无能的男性无法担当,他们逃离了父亲、丈夫的责任,留下女性孤独坚韧的守望。张洁跳出狭隘的女性主义观,在宏大的社会历史空间中展现了男人和女人在动荡的年代普遍深陷的焦虑,他们在个人的前途和命运、社会、政治的多重压力下艰难地生存面貌,这是中国式的苦难,中国式的两性秩序。循着《无字》的历史足迹,我们看到了中国女性命运的变迁,从墨荷到禅月,女性处境越来越光明,她们结束了长达数千年被放逐在社会历史之外的状况,在文明史上首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然而欣喜之余,我们更为她们在婚姻情感中一如既往的苦难命运而悲哀,中国女性负重前行的身影中,我们看到她们痛苦而坚定的成长:寻求自立的艰难,甚至为之付出了“异化”的代价。女性那朦胧的、模糊的、执拗的对爱的渴求,不自知的把自己降为弱者,寻求男性主流话语中的身份认同,无意间作为男权的共谋成了残害自己的帮凶。《无字》中无论是生于封建社会的墨荷,还是处于新旧社会之交的叶莲子,抑或是新中国教育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吴为,在情感上都无法逃离对男性的依赖,只有对自己“妻子”、“母亲”角色的认知,而没有对女性自身的体认。如果“女人”的合法性要靠男人的注解才能成立,女人谈何解放,谈何独立?女性解放的道路艰巨而漫长,女性只有个人意识觉醒,才能真正找到自我,获得解放。张洁借《无字》为20世纪中国女性的命运做了分析、总结。走入张洁以个人化方式建构的历史中,浮出地表的不只是那些被遮蔽、被羞辱、被忽视的女性,还有那些被有意无意改写的革命历史,刻意制造的革命英雄。张洁摆脱了意识形态话语强硬坚决的态度和不容质疑的解说,超越了事件发生当时狭隘的历史意识,以极富质感的个人色彩对之进行了重构,使得辉煌的红色革命史也增加了一些异质性、偶然性和荒诞的色彩。当然,她对革命历史反思、检讨的背后,正是对革命圣洁感的坚持与维护。张洁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去反思历史,关注那宏大历史建构中的微小个人,表现出她的大悲悯、大关怀。因为对一个世纪来中国女性痛苦成长的关注,因为对政治意识和道德伦理意识的多元转换,《无字》以它独立的言说姿态、独特的深沉厚重震撼着读者,令人无穷回味的同时,又引发人们多角度的思索。吴为执拗一生寻求女性自我与真爱,最终却“无为”,止于疯狂,吴为的困境亦是张洁的困境。张洁在矛盾中挣扎着,真诚的书写出她心中无限热爱的中国女性和当代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