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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还乡”叙事,就其发生根源来说是中国知识分子现代性焦虑的产物,它所承担的意义,不仅仅是对“乡愁”这一传统文学主题的审美表达,更是知识分子参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时,在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之间进行价值抉择的一种话语实践方式。无论知识分子自诩为“启蒙者”还是“乡下人”,他们的还乡都与古典的田园牧歌式的还乡有着质的区别,“知识分子还乡”叙事承载的是知识分子独有的“现代性乡愁”。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文学中的“知识分子还乡”叙事,是对现代文学“知识分子还乡”叙事传统的承接与发展。在新的历史语境中,“知识分子还乡”叙事在继续彰显“知识分子乡愁”独特性的同时,也为其设置了富有时代性特征的背景与意蕴,本文将分为三章对此进行阐释。第一章从知识分子情感变化的角度,将八十年代至今知识分子还乡的心路历程大致划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八十年代前期知识分子对故乡的温情回归,其中包括返城后的知青在进入“反思”阶段后,返回故乡追忆青春与理想,以及一些乡土知识分子以最真挚的游子归情热切拥抱故乡的亲人与大地。接下来是从八十年代后期持续到新世纪,在这一较长的时间内,知识分子反复经历着故乡美梦的破碎、重建,一面是故乡理想失落后的狼狈撤离,一面是浪漫坚守精神的高扬,知识分子在“归”与“离”之间辗转踟蹰,甚至在无处可归的残酷处境中走向精神癫狂。而当前知识分子与故乡关系发展的新阶段,是知识分子于情感伤痛中逐渐升华出一种新鲜的理性之思,知识分子开始思索个人与故乡之间的命运关联,试图为个人的生存寻找一个合理解释。但这种意识仍然是朦胧的、不成熟的,知识分子需要进一步克服感性因素的局限去探究命运的真谛。第二章从还乡知识分子的心理特征来说明知识分子对故乡既“渴望”又“拒斥”的心理悖论下的深层原因。实际上,这是由知识分子感性人格与知性人格分别主导下对故乡的相悖的情感倾向。作为感性的“人”,他们不可避免如普通人那般对故乡有着天然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怀旧的天性使他们感召于醇美的儿时记忆,城市的挤压让他们想回归古朴的乡村世界,而“异化”与“分裂”的生存焦虑驱使着他们回乡恢复自我的完整性。然而当故乡不能满足知识分子的故乡想象,乃至与之相背,那么知识分子就会以其知性对故乡进行审视和反思。他们在启蒙精神下继续批判乡村世界潜藏的落后与愚昧,在对现代性的厌恶中谴责现代文明对故乡的摧毁,同时以一种“家园”意识来考察故乡的现实生存,通过故乡人们不合理的生存状况,发现了故乡中的“荒原”,从而解构了故乡作为“精神家园”的合理性。第三章则将“知识分子还乡”的文本情境投入到文本外的社会现实中,探析其中蕴含的多层面现实隐喻意义。不可否认,已经生活在城市中的知识分子,仍然无法脱离故乡中亲情伦理与礼俗观念的规约,这是所谓的“民族集体无意识”在引导着他们还乡,但在当下,相对于日益普遍的“离土”现象,“还乡”也是知识分子赋予自己的一种道德束缚。同时,知识分子尽管进行着“深情的”还乡,但他们也对故乡有着不自觉的精神疏离,他们与故乡之间缺乏休戚相关的生命关系,他们对故乡不关心、不介入的“心理距离”使他们无法完全融入故乡,只能虚悬于故乡之上。在这些之外,“还乡”还体现了知识分子的命运悲剧,还乡,是为了寻找理想的精神家园,从现代始,知识分子一直在寻找家园的路途中上下求索,城市与乡村、现代与传统,知识分子一直在其中做着循坏的选择,但知识分子始终没有得到“家园”的确定性意义,在知识分子,追逐“家园”本身就是无止境的旅程,家园永远在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