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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形象能够进入中国现代小说并呈现出丰富多彩的面貌,首先应该从新型儿童观的确立谈起。中国的封建社会“以老者为本位”,儿童在社会上和家庭里都没有地位。陈独秀、鲁迅等人以《新青年》为阵地,抨击封建等级制度和纲常制度,反对孝道和吃人的礼教。“五四”新文化运动打破了几千年来人们身上沉重的精神枷锁,实现了人的解放。作为人的一部分的儿童,逐渐显示出了自己独立的价值。周作人《人的文学》、《儿童的文学》和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等文章的发表,促使有了“儿童的发现”,从而建立起“以儿童为本位”的新型儿童观。“五四”时期“儿童的发现”,不仅产生了儿童文学这一独特的文学形态,更为重要的是,它对现代文学的观念、气质、思维方式和艺术表现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上,鲁迅、冰心、叶圣陶、凌叔华、张天翼等作家创作出了一批以儿童为主人公、以儿童视角为叙事手法、以成年人为阅读主体的文本。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作家的文学观念、美学原则或生活际遇、人格追求存在差异,致使作家们笔下的儿童形象呈现出丰富多彩的面貌。但其共同点是儿童被赋予了各种意义,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成为了寄寓作家美学思想和人生理想的载体。在“五四”时期,以文学研究会作家为代表的一批作家写了大量表现儿童苦难、揭示儿童问题的小说,主要涉及生活贫困问题、教育问题、女童问题等方面。写作儿童问题小说是为了表现社会的黑暗和社会对儿童的伤害,以引起人们疗救的注意。它是五四思想启蒙的结果,也是“五四”反封建的内容之一。精英知识分子意识使作家们自觉地担当了启蒙的角色,他们以“爱与美”作为自己的哲学理想,希望人与人之间通过互相关爱来消除隔阂和痛苦,给儿童带来幸福和快乐。三十年代的京派作家远离政治、远离主流,坚持自己独立的文学理想和审美原则。凌叔华执着于描写童真童趣,废名、沈从文善于营造田园牧歌式的意境和描写纯洁善良的少女,他们代表着完美的人生形式,寄寓着作家对于理想人性的追寻。而以张天翼为代表的左翼作家却大力描写儿童的不幸遭遇和社会的黑暗不公,儿童成为了苦难的化身。这可以说是继承了“五四”作家描写儿童问题、表现儿童苦难的余续,但这一时期表现儿童苦难则更侧重于揭示阶级矛盾和阶级对立,为的是以苦难的儿童来反映社会的黑暗,从而唤醒沉睡的大众加入到抗日救亡的时代大潮中,其中具有了初步反抗意识的儿童形象则代表了儿童的新生和国家民族光明的未来。以鲁迅为代表的一部分乡土小说作家和东北作家都描写过故乡的风土人情和充满乐趣的童年生活。这两个文学流派作家的共同特点就是离开了家乡、漂泊在异地,记忆中的家乡和童年给了他们精神上的慰藉,是精神的家园和归宿。现代小说史上还出现了许多以儿童充当视角和叙述人的小说。儿童视角的采用丰富和发展了小说的叙事手法,扩大了文学的表现范围。儿童视角分为第一人称见证人式儿童视角、第三人称儿童人物视角和回溯性叙事中的儿童视角。采用儿童视角,可以以有限的篇幅、独特的角度来表现社会生活和时代特征,比如凌叔华的《异国》、《千代子》就通过儿童的视角表现了国家、民族、战争等宏大的主题。采用儿童视角,儿童的语言和叙述语言都具有清新稚拙的特点,一方面增加了小说的趣味,另外也调节了文章的气氛和节奏,增加了欢快的基调,消解了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