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社会的研究是了解和认识今天与历史上的中国的重要手段,不管是关注区域的宗族、仪式、基层组织,还是关注一村一县的日常生活、节庆活动、劳作模式,这些都是深入了解一个区域社会的不同视角,借由这样的视角能够通过了解该区域具体的人与事至下而上地认识中国历史。“拉骆驼”即归绥地区传统驼运行业,是该地自清中叶以来集商贸与运输为一体的重要行业组织。在16-18世纪以来王朝易代和草原与内地两方势力变化的背景下,内蒙古地区特别是河套平原发生了剧变。在此背景下,本文以该地区驼运行业为切入点,沿着驼运兴盛至衰落的历史轨迹,以归绥地区驼运行业及其行业内部的组织、人群为考察对象,关注在较长的历史时期内驼运业对地方经济、社会生活产生的影响,进而讨论北方边陲社会中“国家”和“地方”关系。具体而言,本文首先通过考察归绥地区的地理区位、社会历史背景和贸易传统,讨论驼运兴起的原因并分析促进驼运行业得以发展的社会经济因素,为后文对驼运的描述与讨论提供基本背景。以此为基础,本文将从两个层面展开分析与讨论:首先从驼运行业自身出发,对行业的组织习俗、运输路线、货物以及驼队远行故事进行描述,呈现出驼夫们对行业的解释,将其还原到地方与民众之中。其次,对驼运行业内部结构——从业人员和经营组织进行深入剖析,探讨与驼运相关的回族群体、行社组织如何随着该行业规模的不断扩大而形成和发展,进一步关注整个驼运行业在地方社会发挥作用和影响。归绥作为一个迥异于内地的北方边疆社会,显然具有与汉人社会不同的特点,这既体现在其自然环境方面,也体现在日常生活中。位于南北农牧分界的归化、绥远二城具有便利的区位优势,自明代以来就是蒙汉交融的前沿,因此这里一直是一个交汇、流动频繁之地。在北方草原臣服于清朝后,晋商的对蒙贸易开始逐渐繁荣,与商业紧密联系的驼运业也由此开始发展壮大。就驼运本身而言,归绥地区的驼运业深入到社会的每个角落,上至地方大商人下至普通劳力,都囊括在这一行业中。而行业的运行规则背后就是地方自然社会特点所塑造的,行业中的人、事、规则都反映着行业自身的生态,反映着丰富多彩的地方生活,承载着地方文化与历史记忆。就其背后更庞大的商业而言,包括驼商在内的外来商人以及逐渐发展形成的本地商人具有颇大的影响力,并借助商业组织——行社向内进行行业管理组织,向外则承担维护地方秩序、城市建设、慈善等责任,具有基层组织的功能。这种行业组织在地方官方力量的支持下,发挥了更大的作用,进而成为社会整合的一种形式。通过驼运业的案例,从地域社会角度切入,可以隐约地观察到历史中归绥地方社会运行模式,即商业在地方社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商业和庞大的商人群体借由无所不包的贸易网络将游走在帝国边缘的草原社会与帝国腹地连接在一起,同时它更充当了连接国家与归绥地方中间人的角色,让国家制度渗透进入这个边陲社会中,更进一步促进了归绥地方整合入国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