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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以来,在中国小说园地出现了为数不少的有着传统笔记体小说神韵的小说作品,时人称之为“新笔记小说”。 新笔记小说是古代笔记小说潜移默化影响的产物,也是新时期以来特定人文环境中激发、催生出的一种小说体式和文学现象。它不仅承继了传统,而且使传统的小说样式获得了新的生命和光彩,它也因此兼有了传统性和现代性的双重特征。 新笔记小说极大程度地承继了古代笔记小说的文学精神和艺术旨趣,从内容到形式都体现出鲜明的传统性特征: 首先,从新笔记小说的艺术渊源、新笔记小说的命名和写作模式来看,我们不难发现它和古代笔记小说的亲缘关系,以及它对古代笔记小说传统的继承和追随。从渊源上看,古代笔记小说是新笔记小说的祖宗,新笔记小说是古代笔记小说的延续和发展。在命名上,古代笔记小说多以“记”、“录”、“志”等字样来命名,意在表明记事录闻写人的意旨,新笔记小说中,也常见以“记”、“录”等字样来命名的作品,如贾平凹的《太白山记》,韩少功的《史遗三录》等等,有的新笔记小说干脆像一些古代笔记小说那样直接以“笔记”命名,如李庆西的《人间笔记》,李叶的《笔记小说五题》等等,这些古色古香的命名,除了显示作品的写作旨趣和文体风格外,也多少透露出作者认同、归依传统的心态。在写作模式上,古代笔记小说主要有两种写作模式,即志怪、志人(轶事琐录),新笔记小说的写作亦大致脱不开这两种模式,贾平凹、魏继新、吴恩泽等作家在新笔记小说的创作中承继了古代《搜神记》一脉志怪笔记小说的传统,走的是志怪的路子,而汪曾祺、李庆西、公衡等人则循着《世说新语》一类志人(轶事琐录)小说的模式,走的是志人(轶事琐录)的路子。 其次,新笔记小说在内容上也曾多方汲取传统的养料,接受传统的影响。新笔记小说作家在敷衍笔记小说的素材时,有化用古代笔记小说的潜在母题和情节模式的,如人与异 物变化互生,幽明互通、离魂还魂等,这在贾平凹《太白山记》的《公公》、《少女》、《丑 人》、《阿离》、《挖参人》、《饮者》等篇中有突出体现;也有汲取古人笔墨中的营养、将古。人用过的素材改写翻新的,如汪曾棋的新笔记作品《蛐蛐入《瑞云入《陆判》就分别改自 《聊斋志异》的《促织入《瑞云入《陆判入《螺蜘姑娘》则改自《搜神后记》的“白水素 女”的故事,这些改写之作既显示了作者对传统的亲近,对古代文学作品的喜爱,也为古 人旧作赋予了新的生命。 此外,新笔记小说在结构体例上和语言方式上,与传统也有丝丝缕缕的联系。新笔记 小说对古代笔记小说集中的“类”的结构模式有所借鉴,常采用多篇(则)组合的方式构 成全篇;新笔记小说中的“小引加正文”或“正文加后记”、“正文加作者评述”的结构体/例,则是古代笔记小说那种“小序加正文”或“正文加评述”的体例形式的借鉴与变种。 新笔记小说中,也还保留着汉语的思维方式和语言方式,如叙述事物的简化原则等。 新笔记小说在承扬传统的同时,又包蕴了不少新的质素,即现代性特征,这种现代性 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新笔记小说不再是古代笔记小说那种“书记官”风格式的实录体作品,而是一种建立 在个u造性基础之上的、融入了作家个体生命体验的个人化写作; 新笔记小说不再像古代笔记小说那样多停留在轶闻琐事的录写和趣味把玩的层次上, 而是由外在的人事、意趣,上升到理性层面,对文化积淀进行揭示批判,对社会历史进行 反思审视,对现代人的生活、生存以及人的价值进行关注探讨,其所达到的深度是古代笔 记小说所难以企及的; 新笔记小说在手法运用上也显示出了现代性特征。它注重心理探索,改变了古代笔记 小说那种纯客观的叙事态度。它对欧美现代文学的一些技法如象征、荒诞、魔幻现实主义 等也有所吸纳和采用。这些证明新笔记小说是一种具有开放性且包容性强的现代小说。 总的说来,新笔记小说是一种既旧亦新、既传统又现代的小说样式,也是一种既能立 足于民族文化河床,又能与当下的时代精神相沟通的小说样式,它虽显琐屑小气,但自有 其生命力。同时,它和二十世纪中国的旧体诗词、旧体小说一样,显示了二十世纪中国文 学的丰富性,证明了“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是一个蕴涵复杂的概念,是多种文体形式的统尸 一体。毫无疑问,新笔记小说自有其存在的理由和研究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