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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语言学是研究语言史的方法之一。本文选取了甘南藏族自治州12种藏语土语为研究对象,在吸取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以柴田武先生((?),Shibata Takeshi,1918—2007)的地理语言学研究方法为理论指导,同时结合历史语言学、比较语言学、结构主义语言学、以及语言类型等研究方法,总结了甘南藏语方言的研究现状及12种土语的音位系统,重点探讨了语音和词汇的地理分布。全文共分为五章。第一章详细介绍了柴田武先生的地理语言学研究方法。这是首次在藏学界介绍地理语言学研究方法,具有一定的开创性意义。本章中,我们首先将地理语言学与其他研究方法(如历史语言学、比较语言学、文献语言学)进行了比较,并介绍了地理语言学的基本假说。其次,介绍了地域社会的同质性和异质性,重点探讨了构建语言史的八大线索。最后,介绍了语言地图的制作方式。第二章回顾了学界中(1954至2020)对甘南藏语方言的研究。我们从语音类成果、词汇类成果、语法类成果、以及综合类成果四个方面对近六十年来甘南藏语方言的研究进行简要的综述,旨在为后文中的讨论提供必要的基础。第三章为音系描写部分。共描写了 12种土语的音位系统,其中10种土语为前人未所研究的新土语。调查地点分别为夏河县科才镇嘎郭儿村、夏河县牙利吉乡尼麻隆牧区村、夏河县久加乡撒尕尔村、合作市勒秀乡参木道可河村、临潭县术布乡亦子多村、卓尼县柳林镇奤盖村、卓尼县藏巴哇乡藏巴哇村、舟曲县曲告纳乡拉莫盖托村、迭部县洛大乡黑杂村、迭部县益哇镇哈杂村、碌曲县西仓乡耿萨村、玛曲县尼玛镇热邙村。我们运用了音系描写规则,对12种土语的音节结构、声母、韵母、以及声调进行了描写。第四章是本文的主干部分之一,主要探讨了甘南藏语方言中语音的地理分布。我们以音节结构、复辅音、复元音、辅音韵尾和声调等五种为线索对语音的地理分布进行了研究,发现甘南藏语方言中的语音地理分布有明显的地域性特征。我们根据地理纬度把方言地图分为三个部分,其中西部诸土语音节结构相对复杂,复辅音与辅音韵尾数量多;而与之相对立的东部诸土语音节结构相对简单、没有复辅音与辅音韵尾,但具有一定数量的复元音与声调;中部诸土语同时具有东部土语和西部土语两个地区的特征,具有明显的过渡性特征。我们把具体方言特征与古藏语相比较时,发现甘南西部诸土语演化程度最低,中部诸土语次之,东部诸土语的演化程度最高。还通过各方言的复辅音进行纵向比较,发现藏语复辅音的前置辅音中塞音的消失程度最高,擦音次之,鼻音消失程度最低。同时,通过观察7世纪的古典藏文与11世纪的缅甸文,认为复辅音是古藏缅语的一种特征。另外,我们认为复元音是现代藏语所产生的一种新现象,其来源有三:其一为音节合并;其二为声母的影响;其三为高元音分化。甘南藏语方言中大多数复合元音都来自于音节合并。与藏语其他方言相比,安多方言中音节合并现象出现频率最小,仅在个别土语群中少有发生,故此安多方言中的复合元音比较罕见。但与安多方言不同,甘南藏语中舟曲话等就存在复元音,该复元音大部分由音节合并所产生。这种情况在典型的康方言和卫藏方言中也存在,但在阿里藏语中尤其多。西藏阿里地区与甘肃甘南州分属于青藏高原东西两部,两地相隔较远,但仍出现语音相同的情况,该现象不可能完全由语言演变所致,在此我们认同当地民间口传史料中的说法,即甘南东部一带(如舟曲、迭部、卓尼、临潭等地)的藏族部落均来自卫藏各地。由此也可以说明藏语中的音节合并现象产生时间较早,该时间应可追溯到卫藏祖先迁徒到甘南东部的时间。因此,我们认为由音节合并所致的复合元音,不止是反映了语言演变的现象,同时也对藏语断代语音史、藏语方言的形成和划分等方面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第五章是本文的另一个主干部分,主要探讨了甘南藏语方言中词汇的地理分布。我们提取了藏缅语族核心词“太阳”、“头发”、“猫”、“父亲”以及“二十”等五个典型例词那个,并对其地理分布等内容进行了相关探讨。第一,我们分析了“太阳”一词的地理分布。调查词表中70%的词汇项目分布图与“太阳”一词分布一致,由此可见甘南藏语诸土语从西往东呈现一致到复杂的地域性分布特征。这种分布能够进一步说明安多方言区内(或藏语东北方言区)甘南州夏河县、合作市、碌曲县以及玛曲县的诸土语内部存在一定的一致性,同时可以解释这些土语之间能够互相交流的事实。而甘南州内,与安多方言对立的康方言区(或藏语东部方言区)内的临潭县、卓尼县、舟曲县以及迭部县的诸土语内部反而出现了极大的不一致性,由此可以说明这些土语之间互相不能交流。此外我们还结合“太阳”的构词语素,对具体土语中的鼻音音位合并现象,以及辅音m-在第二音节作声母时,唇音特征保留在原位,而鼻音特征前移等特殊情况进行了分析。最后,我们认为“太阳”作为汉藏语系同源词,如果可以了解同语系其他语言变体的情况,就能够更好地理解甘南藏语中的“太阳”一词的变体。第二,“头发”一词的地理分布大致上与“太阳”分布一致。“头发”一词在具体土语中声母变体有单、复辅音两类。其中复辅音是完全保留了古藏语原型skr-的痕迹,而单辅音仅保留了原型中部分的构件。同样诸土语中大部分元音变体均保留了原有的a,其中位于甘南东部边缘的三种土语产生了央中元音变体,此现象为东部相邻地区所使用的汉语方言的影响所致。第三,“猫”一词的地理分布无规律可言,但若将其音节拆分后进行分析的话,我们可以发现表示“猫”的土语变体声母中始终有声母1-与m-,而且能够发现两类声母的地理分布具有一定程度的地域性特征。将其进一步与汉藏语系其他语言相比较后,我们认为“猫”一词的声母位置上总时出现以上两类辅音是汉藏语系语系所共有的一种特征特征,即认为m-类词汇源自“猫叫声”。第四“父亲”一词在变体分布上也没有规律可言,但将其语素进行拆分后,发现词根的声母位置上总能出现一个双唇塞音。这情况通过结合世界各语言中的变体与神经语言学的理论进行分析,发现元音a与双唇或与之发音部位相近的辅音是人类发音器官最容易发出的语音。此外,通过比较各类语言中“父亲”与“母亲”的称呼,发现发音方法层面鼻音比塞音更容易发声。最后,对《藏缅语族语言词汇》中带有音节a的词汇进行分析,发现音节a在藏缅语族语言中具有构词、构形、以及配音三种功能。其中音节a做名词成分时,认为第一用于人称,标敬意;第二加在人名前,标爱称;第三用于方位词次跟前,表示特指方位词。第五“二十”一词变体的地理分布虽没有规律可言,但其语素的地理变体有一定的规律性。其变体第一音节的分布与“太阳”一词完全相同,第二音节的声母在西部土语中会变为舌面前清擦音█h,中部土语中会变为舌面后轻擦音x/xh,东部土语中会变为舌尖后清擦音s/sh。此处,值得注意的是洛大话的“克”进位法,“克”在藏文辞书中有名词和量词两种意义。作名词时,指畜力所载的货物;作量词时责指重量二十藏升,衡度为撒一“克”种子的面积。这种古老的度量单位在当今社会中已经消失,其语义转变为数量“二十”。与之相似,在与甘南地区相隔两千多公里的中尼边缘的夏尔巴话中存在同样的数词系统,这种特殊的语言现象绝不是语言演变的偶然性所致,我们同样认同当地民间口传史料中甘南东部藏族部落都来自于卫藏各地的说法。藏语中的“克“指二十的现象应该是一种较为古老的现象,它的产生时间应追溯到卫藏祖先迁徒到甘南之前,因此,我们认为“克”的研究价值与意义可以与以上复元音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