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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认为华兹华斯位进英国诗史前三甲,仅次莎士比亚和弥尔顿之后。作为英国浪漫主义诗歌运动的领袖,华兹华斯又被认为是英国现代诗歌强势的开山鼻祖。他不仅以其天才的诗作屹立文坛百年常青,也以其鲜明的文学批评引领一代风气。尤其是诗人在意识,情感,诗歌三者之间的精妙平衡至今无出其右者。布鲁姆曾言:“我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某类传统一直从荷马延续到歌德,但另一类传统却是从华兹华斯开始,它不断发轫,从未中断,诸如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或其它任何你能说出名字的文学浪潮都无法将其淹没。”用科学理性的方法去论证一位诗坛巨擘的飘忽意识和情感嬗变远非易事。本文以原初创伤为核心索引,探寻华兹华斯诗歌创作的艺术价值和审美内涵。通过对诗人生平,诗歌文本,历史文献等的综合解读,剖析原初创伤在华兹华斯诗歌中的作用,地位,和影响,从而接近这位“现代诗人原型”的精神本质。绪论部分除了文献梳理和论文框架介绍外,提出全文的核心概念原初创伤及其在华氏作品中的存在表现。该概念借托了意大利心理学家罗伯托·阿塞吉奥里(Roberto Assagioli 1888-1974)创立的精神综合学说的理论资源,及其追随者们,特别是美国心理学家约翰·弗曼(John Firman 1945-2008)对其学说的推进发展。弗曼认为原初创伤是“我-自我”移情关系断裂后个体生命所面临的非存在威胁。从人的生存现实而言,原初创伤无处不在,是人类生命进程中难以摆脱的宿命。在这一框架下,本文认为死亡作为原初创伤的终极存在,将非存在的威胁转为现实中的灭亡,造成“我-自我”移情关系的终久断裂,其对人的精神打击应是最为沉重,创伤程度也最为深刻;同时本文也受弗洛伊德荣格、海德格尔、亚里士多德、维特根斯坦等思想的启迪。在此基础上,本文界定华兹华斯的原初创伤最初形成于他父母早逝的童年,父母双亡对华兹华斯年幼心灵的打击造成其生命中“我-自我”移情关系的断裂缺失,由此引发诗人对生命本体存在的困顿苦痛。华兹华斯一生是依托诗歌艺术对主体与自我关系断裂之痛进行修复和救赎。第一章解读了原初创伤在华兹华斯早期作品中主要表现为恐惧和混乱。通过对《埃斯维特山谷》,《傍晚漫步》,《索尔兹伯里平原历险》三首诗歌的解读,得出诗人早年创作在痛失双亲的巨大打击下,依凭哥特式的鬼魂风暴表达渴望抵达冥界,将考妣带回阳间的凄然童真,年轻诗人对生死之界的摒弃体现了其内心的异化和分裂。但这一阶段后期创作的《索尔兹伯里平原历险》中对社会边缘人命运的关注表明诗人开始从个人伤痛转向人间悲曲,这一视角转变预示着诗人创作成熟期的到来。第二章探讨原初创伤在华兹华斯创作高峰期集中表现为救赎和痊愈。通过对《荒村》,《坎伯兰的老乞丐》,《1799序曲》和《永生颂》四首诗歌解读,认为成熟期的华兹华斯通过诗歌创作,将内心的哀痛投射到以乞丐,弃妇,痴儿,破产农人等为代表的底层人群的生存艰辛。这一群体在生存线边缘挣扎的苦难与诗人内心的伤痛同振共鸣;同时,故乡湖区的天光山色也让诗人在孤寂宁静中参悟同情和悲悯,诗人内心的伤痛因而得以宣泄和升华。至此原初创伤引发的内心混乱渐趋平和。伤愈后的诗人对创伤和死亡的自信超越和乐观洞察在《序曲》和《永生颂》中得到了尽情抒发。第三章阐述原初创伤在华兹华斯中晚年作品中的幻灭和皈依。通过对《哀歌》,《漫游》,《莱斯顿的白鹿》三部诗作的解读,认为再历丧亲丧子之痛的华兹华斯失去了高峰期的澎湃思绪和饱满想象,昂扬诗情转变为斯多噶式的克己寡欲,以及对基督教上帝的无奈皈依。诗人的绚烂想象渐同于一位历尽劫难的基督徒的默念祷告,以期最终能在弥撒般的宗教幻想中实现原初创伤的愈合。但《莱斯顿的白鹿》诗作中那匹纯美灵性的白鹿带给沧桑人间的温慈力量仍然体现了中晚年华兹华斯的诗人情怀。结论部分总结全文要点,进一步指出原初创伤的本质和意义,及其在华诗艺术中的发展轨迹,再一次强调原初创伤是人类生命与其本源的精神意识断裂后人类失去本真的意识后产生的创伤。论文认为对华兹华斯原初创伤的解读能加深对人类生存本质的思考,增加对复杂人性的理解。结尾处提出了该论文的后续思考:在后华兹华斯时代,人类原初创伤的文学呈现从未停止。尽管艺术形式不断革新,人类的创伤苦痛反而是愈演愈悲。这从英美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学运动集中聚焦现代个体的创伤症候群得以明证。无所皈依的现代人的异化,孤独,分裂和碎片化诉说成了后华兹华斯文学各路诗人作家的创作兴奋点。如果说饱受创伤的华兹华斯曾寄望于那匹奔跑在莱斯顿荒野上,带有神性之光的无暇白鹿的慰藉,那么受启蒙大潮冲刷后,以祛神去魅为己任的现代人类又该“伤”归何处?探问至此,华兹华斯终其一生对原初创伤的吟念也可成为人类反躬自身的永恒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