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认为,将时间理解为数的观点远离了对时间的本源分析,是计数时间的肇始,并将之归罪于亚里士多德。然而这样的批评一开始就远离了亚里士多德的原意,他将时间理解为被数的数,而不是用以计数的数,所谓“钟表时间”之类的说法更接近后者。此外,这样的论断严重忽略了连续量与离散数的关系问题,从而错失了一系列相关的洞察与哲学后果。本文旨在澄清亚里士多德的时间定义,他将时间理解为“就先后而言运动的数”(Phy219b1-2)。但在获得这一关键性结论之前,《范畴篇》的“量范畴”一章,亚里士多德就已经给出了时间的两个特点,连续性和先后的秩序。耐人寻味的是,时间定义恰恰是通过后者解释前者。这一微妙的差别是否蕴含了更深的考虑,乃是本文最终的旨趣,会在最后一章给出具体的说明。但在此之前,首先要对时间定义做一文本梳理。就亚里士多德而言,时间问题首要的与运动,先后和数有关。非常有趣的是,不少学者认为时间与以上三者的关系都是有问题的,没有时间如何理解运动以及先后,离散的数如何去描述连续的量?最后一个问题其实正好与连续性和先后秩序是否相容有关。因此,本文结构如下:第一章讨论运动与时间的关系,第二章和第三章则讨论时间定义中的先和后,它们被计数的两个条件,第四章讨论时间作为数的意涵,以及这一观点在康德那里的继承。我将在最后一章证明,连续量与数的关系不只是在亚里士多德那里偶然的出现,而是一种思维方式的结果,而走到这一步,不论是继续推进还是批评,都将变得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