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芝 游走黑白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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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香港,陈慎芝(左)与哥哥参加姐姐的婚礼,随后将身上的西装以40港币当掉买白粉

  李兆基小陈慎芝一岁。衰老拽着整个脸庞的皮肤向下使劲儿,走路都缓慢;头发稀疏,烫成细密的小卷,染上红色;眉梢向上飞着,因为长得太茂盛,他老忍不住去揪。他穿着西瓜红色的衬衫、淡色西裤,背着手走路,陈慎芝偷笑着在背后指指点点:“一看就是六七十年代的古惑仔!”
  “我去演出,他们还是跟我谈《古惑仔》,我说我现在不是古惑仔,是一个古惑的老头,很老的老头。”阿基外号高飞,与阿华相识50年。40年前混黑道时,茅趸华只肯让阿基开车,理由一是他长得太丑,做坏事太容易被认出;二是他不敢拿砍刀,只固执地用拳头。37年前,阿基因吸毒藏毒被捕,阿华给法官写求情信,请求将阿基判到自己所在的戒毒所戒毒。几年后阿基戒毒成功,但生计无着落,阿华又介绍他进入TVB的剧组。   阿基长相凶恶而心地善良,被称为“可爱的恶人”。他在大陆大大小小的城市乡镇“登台”,当地的警察和古惑仔都去捧场。一些老板也喜欢他,带他去看存放钱的房间。
  “他带我到一个房间把房门打开,那些钱就像一张睡觉的床一样,铺在那里,房间里没有什么,就是钱。”
  那些不显山露水的内地富豪不动声色地向这位小明星炫耀:“基哥,你们香港人也很有钱,但我想让他们马上拿1000万出来,也没几个人能拿出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如果让我们拿1000万,起码有十多个能马上拿出来。”
  演艺生涯拓宽了李兆基的眼界,但生活还是辛苦。
  “你当一个守规矩的人,就是要工作。你不是当古惑仔,可以找一些很容易找的钱。”两种不同的生活,其实也是两种辛苦。正常的工作要一大早起来,赶飞机、赶火车,为奔波所苦。当古惑仔呢,“有些人你也不想打他,但是他也不放过你,这个事情太辛苦。”
  “他也不能做坏人,个个都知道他是谁。”陈慎芝嘻嘻哈哈地打趣他。
  “反对票!”李兆基应和道。
  两人站在一块儿,李兆基高大凶悍,以至于总被错认成老大。有一次在慈云山,警察盘查李兆基带着手下去哪里。李说,这不是我的手下,这是我老大茅趸华。这一句让警察终将茅趸华的大名与其人对号。陈慎芝气得直骂:“你不出声会死啊!”
  那个时候不查身份证,陈慎芝手上也还没有因砍伤而留疤,警察多次抓住他,他都佯装无辜,“告密”说茅趸华刚刚逃跑了。
  “我又能打,又能说。还有一样最重要,跑得快。”茅趸华名副其实。在夜总会看到人家比他的金链子招摇,他气不顺就动手打。在餐厅看人不顺眼就敲一个玻璃瓶,拿纸袋包住,还叫人家站着别动,人家问为什么,他冷酷又傲慢,说:免得我捅错地方。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这么暴力。我很喜欢打架。我很喜欢打拳头架,自由搏击。他们个个都知道不要惹我,我很麻烦。我不是打得好,而是喜欢打,跟你打几年都行。一见面就打。”提到跟打架有关的往事,他也会摇头,说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像患了精神疾病一样热爱打架。
  “其实我知道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解决,我就拿着玻璃瓶发泄。我不知道前面怎么做,又怕别人欺负我。我没有顾虑,我还能打,其实我心里是怕死。我不斩他,怕他斩我,所以赶快斩他。”有一次他突然把自己解释通了。
  餐厅的包间是个密封的空间,窗子也像一堵墙。但他仍然指着窗外,仿佛看得见外面车水马龙,商铺招牌挤挤挨挨。
  “这条街有黑社会,他不收保护费,而是保安——我帮你泊车,帮你打点。很多店铺就四五千块地给你咯,变相的保护费。尖沙咀警署对面的山林道全部被人收保护费。警方允许你生存,但不许你搞事,有什么事就交人。还有一点要求,老板要自愿。那肯定‘自愿’啦!”
  时代在变,黑社会也在变。以前能打最重要,现在变得不重要。
  “现在的黑社会很企业化,他做一间公司,正式的公司,还交税……现在的黑社会很有智慧,但不是很有义气。我们从前很有义气。现在是‘空手道、跆拳道,我就没人道,因为没有钱’。”
  “坐馆”大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黑社会的规则也推陈出新,陈慎芝有自己的计较。遇事“不跟小孩子谈,跟大人谈”,40到60岁左右的老大哥才是他的谈判对象:“对手大哥越有名气、年纪越大就越好,不会乱来,因为你有根有家很容易找到。最怕小孩,他们没根没家,烂命一条。”
  他也做些纾困的事。如果“小孩子”闹出事,可能会找他帮忙——向法院求情。他的原则是,如果是你做的,你就要认,然后他帮写求情信,这样也节省了办案人员的力气。一开始他去法庭时还被人误解,以为他去教人抵赖。求情信写多了,就有报纸刊登“大哥救大哥”、“过去的大哥救以前的大哥”。
  作为过来人,反吸毒一直是他的社会活动内容之一。97回归之前,他去过广州3次,宣讲反吸毒,得到广州市公安局治安处的礼遇。只是有一点麻烦——讲到“信耶稣”,治安处的处长就说,够了够了。他接着说,信耶稣,我才有今天……处长又说,够了够了。他才明白,“不能说教”。
  “可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是有信仰,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今天。可是耶稣也叫我爱国,爱领导人,所以人家问我8月17日要不要去游行,他说是‘上级’问的,我说我一定会反对(占中——占领中环行动)。因为我是中国人,我不爱中国爱谁啊。”
  对于今天的生活,陈慎芝很知足和感恩,最开心的就是走在街上再也不会不敢应答别人叫自己的名字。
  “我改过自新这40年,认识了很多朋友。比如全国政协李秀恒博士,很支持我。他是香港经贸商会会长,委任我当副会长,要上报中央的。像这里的老板也很支持我,做什么社会服务都很支持我。一般有钱人很怕我们这种人的嘛,可是他很信任我。所以别人说,哇,这么多有钱人对你这么好。可是我很少找他们。他们找我而已,我不找他们的。”
香港九龙城地茂馆,李兆基望着旺角新一代江湖人黄毛伟(右) 图/本刊记者 方迎忠

九龙寨城 Kowloon Walled City


  潮州帮找到茅趸华的时候是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他们欣赏他的能力,要他来看九龙寨城里的白粉档,然后再逐步从14K转投到他们帮派。
  所谓白粉档,就是一个一个的帐篷,不同的帐篷分属于不同的社团。帐篷里售卖白粉,15块钱一包;也可以进入帐篷内吸食、注射,入场费是3毛或7毛。
  九龙寨城原南大门上写明其建于“道光二十七年春季吉日”,是1898年九龙割让给英国时,清政府要求保留的中国领土。后经战乱变迁,演变成中、港、英“三不管”地带。住宅密集,人口稠密,生存条件极端低下,黄、赌、毒横行,鱼龙混杂。   那时陈慎芝已经吸毒。李兆基比他早一步,华哥初见其吸毒时大怒,上手就打。高飞委屈地说:“华哥,我们没有明天。”
  华哥染毒是因为自认大佬,“只有我玩白小姐(白粉),没有白小姐玩我”,却一下被玩儿了9年。
旺角街头的瘾君子 图 / Marcus Oleniuk

  那间药馆还开着,旁边的石英表表行也是。邻居宝兴大押(当铺)已经不在了,招牌被墙体颜色的涂料盖过,但字迹的凸起还在。
  由于寨城凹陷在马路平面以下,遇到下雨自然淹水。老鼠就浮游在水面上,“真是人间地狱”。水淹寨城后,必须得到警方批准,才能把白粉挪到上面售卖。某次联系不到九龙城的警察,他们只好把白粉放在盆里,浮在水面上。有位老人家来买白粉,不小心跌倒,脸水里,手还举着,扬着白粉。
  最凄凉的要属刮台风。台风一来,这里就变成平地。只能几个人围成一圈,轮流吃白粉。帐篷里每天都死人,一天几个。早上一来,把尸体抬出去,扔到药行那边,等待清理。
  上世纪80年代,寨城快被拆除前,陈慎芝跟香港的电视台来拍纪录片,出来之后全身过敏,“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那里蹲了几年。”
  “回来看到这个地方,还是有点伤心。”李兆基缓慢地环视。陈慎芝又指着他鲜艳衬衫上的图案取笑起来:“你衣服上画的是大麻叶子。我做反吸毒的,我知道,你自己都不知道。”
  “把它吃掉!”可爱的恶人大声说。
  在九龙寨城的另一个出口前面有一条街,叫“打铁街”,原先一整条街都是打铁铺。陈慎芝他们以前打架买不起砍刀(要40块钱一把),就弄一块很长的扁铁,切开,磨刃,拿布包着,成了武器。
  “那时我很喜欢刀,一看到刀子就想拿,所以那时候街坊老说不见了刀。”陈慎芝经过别人厨房,顺手就把刀偷了,放在他经常出入的地方,准备随时打架,那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我们一起在九龙寨城周边走时,走在前面的他会不住回头。这是他混江湖养成的习惯。有一次四人行,走在后面的人遭劫持,“打得跟猪头饼一样”。
  他指着福佬村道的一个窄窄的楼梯口,说,“在这里差点被人砍死,猛跑,跑到那个楼梯口躲起来……”
  他指着“羊城茶餐厅”(招牌两侧分列“包办宴席”、“烧腊专家”),说,“以前很出名的,大哥们都在这里喝茶。”现在变成潮州大药房,但茶餐厅的招牌还挂在外墙上,叠在大药房的招牌上面。
  他指着二楼(楼上是老人院,楼下是麦当劳),说,以前这里是电影院,我们都不买票的,靠打架入场。
  他指着一大栋平整、现代化的建筑“九龙城街市熟食中心”,说,这里以前也是市场,一个棚子挨着一个棚子。看场子的是烂头强,每档收两块钱或5块钱。“现在那个人……死掉啦。我都差不多快死掉咯。”
  这天他介绍给我们认识的,是外号金毛伟的江湖人,现在旺角坐馆的大哥。41岁的阿伟在茅趸华面前总是笑着,看起来很乖仔,只能通过他三角形的眼睛想象他凶起来的样子。华哥前一天打电话给阿伟说,你的保姆车大(车后窗还贴着贴纸:baby in the car),我征用一下行不行?阿伟连说好好好,“你是爷爷辈的嘛。”
  “江湖要讲辈分。我们辈分高,他现在是大哥,但在我们这里,他还是小弟,小弟的小弟。”在九龙寨城周边的地茂馆,我们一起喝午茶。基哥是这家馆子的常客,他特意向我解释:“地茂馆”就是小混混聚集的地方。这里的生意很旺,午饭的光景,烧腊售罄。服务员跑进门一句“(警察)抄牌啦”,一群人奔了出去。
  席间,陈慎芝不停地给在座的夹菜,“做了戒毒工作之后才体会到服侍人的乐趣。以前在监狱里都是别人服侍我,捏肩捶背的。服侍人的乐趣在于,我看到他成长,我就有乐趣了。”
  邻桌就是陈慎芝在慈云山的街坊。他走在街上时接到电话,“你现在在九龙城拍东西?”傍晚时,又有朋友打电话他问:你今天是不是坐了一辆牌照是三个2一个0的车?   香港就这么大,而66岁的茅趸华又认识太多人。前些年他去夏威夷作反毒讲座,移居当地的前女友专门找他吃了顿饭——她在报纸上看到消息,“华人圈就那么大”,便开着拉风的野马车寻去了。饭后,前女友拉他到海滩,痛骂了半小时。当年还是大排档老板女儿的她劝他戒毒无果,无比失望,多年后,她所有的不满一时间全发泄出来。茅趸华被困在异国他乡的沙滩上,心怀愧疚,无力反抗。
  其实只是一笔岁月的账。她早已嫁为人妻,老公也是香港人,做警察的,他晓得“慈云山十三太保”是何许人也。

慈云山
  Tsz Wan Shan


  “我们从前这帮人是带刀的,现在都带拐杖。我说,什么武器最厉害呢?就是光阴。”很难从陈慎芝的话语和表情中看到感时伤事,他爱笑,哈哈哈的大笑。
  “十三太保”的称呼来自于打架对手的奚落:你们算什么东西,扮“十三太保”啊?他们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再打架的时候就逞英雄地喊出来。
  慈云山位于黄大仙区,该区有很多公共屋邨。底层的少年们不愿憋屈在家中狭小的空间,便到街上闲晃。晃着晃着,就成了不良少年。从山上走下来的不良少年们,光顾了白粉档,亲临了芝麻湾,然后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路。
  就在8月,与陈慎芝一起长大的兄弟“猫仔”陈振辉去世。猫仔临走时回忆起他们当年没钱吃饭,华哥带着大家到酒楼吃霸王餐。吃完后让兄弟们去门口等,茅趸华到结账处买一包烟。老板看到,以为他在结算酒饭钱,他拿到烟之后就往外冲,带着一帮兄弟玩命地跑。
  猫仔的外号是因为小时候喜欢唱“猫王”的歌而得来。其实他不懂英文,但总能唱得有板有眼。他是十三太保中“最打得”的成员,曾经手下过千,以自制斩刀砍人闻名。陈慎芝最感念猫仔讲义气,几次打警察的罪都由他一人顶下。他也吸毒,然后跟着陈慎芝福音戒毒,新生后信奉了基督教,在老人院工作29年,直到终老。
  在慈云山,陈慎芝介绍刘国雄给我们认识。刘国雄,绰号“搞事雄”,以前是跟猫仔的,也是著名黑道人物、曾绑架李嘉诚儿子的张子强的结拜兄弟。入狱18年,去年底出狱。他的左脚跛了,是在澳门赛车的时候被碾撞所致。坐牢18年,搞事雄出狱后首先要学的是智能手机、八达通等的使用。不过在他看来最难适应的是“太多人”,而“监狱一幢大楼只有90个犯人,工作间只有二十多人,每天来来去去都是这批人。”
  寒暄之后,搞事雄与茅趸华聊到了“8·17”反占中大游行。
  华:我赞助了500支水,在全国政协那个(区域),A4区。
  雄:我在A11区。组织了好多人。
  华:在里面困了两个多小时,走又走不动。
  雄:还没厕所。
  华:真的好热。
  搞事雄希望茅趸华多介绍商界资源给他,助他“重返社会”。
  慈云山这里有著名的黄大仙庙,在没有信奉基督之前,陈慎芝和李兆基都是去拜的。当然,他们最主要还是拜关公。他们拜关公,希望关老爷保佑打劫顺利。警察局里也拜关公,希望早日破案。只不过,古惑仔的关公穿青鞋,警局的关公穿红鞋。
  “关公很忙啊,帮谁呢?”陈慎芝感慨。
  滑头的茅趸华一共被警察抓过四五次,1965年与1968年各坐牢一次,每次只几个月就出来。日后成了影视剧顾问,这个经历也用得上。在电影《黑狱断肠歌》中,梁朝伟饰演一名记者,伤人后入狱,遭欺侮,剧情需要他扭转局面,变成英雄。陈慎芝负责编制这一转折。他设计梁朝伟懂英语,太平绅士来巡查监狱,他举手,用英语要求为犯人们争取一个福利——一条内裤。原因是犯人的裤子是粗布的,走上山的时候,会把大腿、胯部刮伤。太平绅士批准了。他得到犯人们的拥护。
1993年,港英政府在出动近五千警力、扣押近万人的情况下,历时一年,终将九龙寨城夷为平地。图为警方在清场行动中带走一名男子

  “因为我坐过监,所以我知道。跟监狱里面负责做衣服的,拿两包烟,换一条内裤,我当年就是这样。”电影顾问陈慎芝说。
  开车穿行在慈云山的街市,李兆基叹了句:“这里始终都是很旺。”“我原先住这里,只有8层楼的房子。现在这些房子(有30层那么高)都是后来升起来的。”
  这里没变的只有中央球场了,在高楼的包围下,像块盆地。十三太保曾经在这里踢球,也打架。这里是很多电影的取景地。《古惑仔》一开头,郑伊健、陈小春就是在球场与吴镇宇结怨,并在此认了大佬B哥。
  “现在那些小孩坐的那个凳子,以前是很长的,木头的。我们像他们一样,整天坐在那里。(心里想)‘哎呀,这个球场是我们的嘛’。”基哥说。
  《古惑仔》里,有一个牧师的角色。陈小春与牧师同乘电梯,出故障被困,不耐烦敲打电梯时,砍刀掉了出来。牧师问他跟哪个大佬,不如“放下屠刀,立地信耶稣”,大佬说罩你一辈子,转眼就被重案组抓去了,而耶稣即使被杀,三天后也会复活。
  编剧文隽曾在回忆牧师的扮演者、“阿叔”林尚义的文章中说,设计牧师这个角色,“灵感来自李碧华的一篇散文:她在茶座厅听到一位神职人员如何劝导古惑仔向善。创作剧本时,我们觉得这场面很荒谬却又十分可信,就创造了牧师这角色。”
  这种荒谬又真实的场面,陈慎芝有切身体会。   戒毒时,浑身发冷发热,有虫蚀骨、针穿心之感。教会的弟兄教他祈祷,要他认罪悔改。陈几乎抓狂,除了杀人、强奸、制毒三样之外,其他都做过,“打劫、卖毒、偷车、打架、走私、制私酒……你叫我认错,我犯了那么多怎么认啊。”
  进黑社会时,入会仪式是给大哥利是。没钱的给36,有钱的给360、3600,因为“三六加起来就是九,大家长长久久”。
  他人生第二个重要的仪式是受洗,戒毒出来之后,他决定一心事主。在浸信会,一位牧师,一位执事,一场专门针对茅趸华的问答。
  问:你是第一个“这种人”加入我们教会的,你来我们教会做什么?
  答:我想得到丰盛的生命。
  问:教会没有奶粉派的。
  答:我知道。
  问:你加入我们教会,如若有人看不起你,你怎么做?
  答:我不看这些,只看鼓励我的人。
  问:你怎么看不鼓励你的人?
  答:我会用时间和行为去证明,我真的改了。
  在黑社会,如果你不想继续跟这个大佬了,“一刀切”,要回封利是,这叫“回马筹”,数额是108或者10008,“因为大家都是一条好汉(一百单八将)”。有的大佬会要个理由,有的会问:“过底”还是“过面”?“过底”就是跟第二个黑社会,“过面”就是同一个帮会第二个大佬。有的大佬则手一挥,不说那么多。
  陈慎芝对他的大哥说,包哥,我信耶稣了,我退出来了。
  “他摸摸我了,看了看我有没有病。”然后大哥就信了,“我调皮是瞒不了他的。”
  跟小弟的告别麻烦些。他对他们说:“我出来了,你们全部都去教会,不要再搞黑社会了。”小弟们都笑他,之后人员开始分流,有人跟他去了教会,有人转投别的大佬,还有的自认大佬,但愿意承认茅趸华“你一世永远都是我大佬”。
  不过,心魔没那么容易收服。陈慎芝戒毒出来做过“一件错事”。他满怀热情地回到慈云山,要带那里的不良少年们戒毒,一个小弟问:华哥,你是不是真的信耶稣?陈说,真的。小弟说,那我就可以打你左脸再打你右脸。边说边轻蔑地做出掌掴的手势。茅趸华一把抓住他的手,拖进慈云山的公共浴室,那是他以前打人的熟悉场所。一通重拳,打得手都酸了。小弟忙不迭地求饶:华哥,对不起啊,我以为你真的信耶稣了……
  回到戒毒中心,陈慎芝给牧师写信,要求辞去助理干事一职。牧师听了原委之后拦着他:没砍人的话,以后改过就好。
  “那时我觉得我还没有放下面子。”
  警察也不信他,“茅趸华你信耶稣?你骗耶稣呢吧?”
  “我觉得这是正常的。你歪了十多年,只不过改变了两三年,时间太短,所以我说用时间证明。所以到现在40年了。”
  猫仔去世,被陈慎芝声讨的杂志刊登《猫仔,一路走好》的小文章悼念。陈慎芝专门买了杂志,将这小豆腐块文章剪下塑封起来,揣在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他在给友人的悼念短信中说:“人这辈子很大的问题就是死后是不是留下疤痕。”
  “猫仔走了,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一个纪念,永远有一道痕在心里。”基督徒陈慎芝说,“猫仔,我跟你出生入死,一起打架,但是我们在信仰里已经出死入生。”
63岁的李健明牧师现在香港建道神学院修读教牧学博士。他15岁加入黑社会14K,吸毒十年,后来在陈慎芝的带领下退出黑社会并戒毒成功。现在他是香港惩教署牧师,经常在监狱为犯人布道 图/本刊记者 方迎忠

尖东
  East Tsim Sha Tsui


  “20年前做大哥不来尖东蒲(玩乐,消遣)的话很没面子。喝咖啡去茶餐厅当然没有这里有脸。茶餐厅喝茶是很低档次的古惑仔,高级古惑仔在这里。”
  第四次见面,陈慎芝把喝茶地点约在尖东的香格里拉。下午茶期间,我们两次起身与陈的相识握手。一位是香港中华出入口商会的副会长梁先生,一位是个子不高、面相慈祥的老爷子。
  老爷子走后,陈慎芝悄声说,刚才那位就是20年前的“尖东小霸王”Thomas。
  Thomas的大佬是新义安五虎将之一杜联顺,目前杜己潜逃大陆,Thomas就转而低调。尖东小霸王之名,目前己由叧一新人细B取代。
  “记不记得曾志伟被人打的新闻?曾志伟喝醉了躺在酒吧的沙发上,就是这个尖东小霸王,他打的。”陈慎芝悄声说,Thomas喝高了经常闹事,是个很麻烦的人,“两年前我在这里吃饭,和王晶等人,他(Thomas)就在旁边,说,王晶你也在这里啊,当年两个最讨厌的,一个是曾志伟一个是你。他喝多了这么说。我说别说了……王晶吓到,送他走先。”
  “这里你碰到都是二三十年前的恶人,现在都很慈祥的。”陈慎芝说。
  晚饭安排在附近的一家日料店,他曾经帮助过的一位改过自新的年轻人在那里工作,他想过去吃饭以示捧场,向老板表明他支持那个孩子。同进晚餐的还有跟陈慎芝一起在教会做过戒毒工作的文子安牧师,曾经的不良少年、醒悟后经陈推荐上了大学、现在在上海工作的谢先生,以及陈当年的小弟李健明。63岁的李健明是一名牧师,监狱福音事工主任,现在香港健道神学院攻读教牧学博士。
  “30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读书啦,你看,读到现在……”陈慎芝带着几分取笑,也带着几分羡慕,“你这个厉害,念到博士,我小学都没毕业。”
  李健明赶忙接话:“不,你念的是社会大学。”
  李健明,绰号“天真仔”。9岁即第一次“犯事”,偷了邻居的钱包。警察来后,知道不是大人干的,便盘问一群小孩。警察说:“你们中间有一个人很机灵,偷了4个钱包,谁是最机灵的呢?”李健明把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后来他愈发不可收拾,打架、偷盗,在感化院里不仅没有学到技能,反而染上毒瘾。在戒毒所,他出去打球,有人对他说:你才来一个月就要打球,不要太天真啊!“天真仔”的绰号由此而来。   吸毒10年,8个案底,3次坐牢,天真仔拜在茅趸华门下。其间他也曾挣扎。华哥要他跟着一起去抢劫,他正好找了一份正当工作,拒绝。华哥把他打了一顿,终于还是去了。还有一次他带了一把很长的日本刀去打架,被两个警察从后面控制住,本可以帮他的茅趸华早已撒丫子跑掉。在警局,李健明只说跟自己一起的人是“九龙塘吃白粉的时候认识的”,被抽打脚板致流血。警察慌了,怕他告状,安排他一天三顿吸食白粉以示安抚。
1978年,香港,陈慎芝(左二)和刚刚戒毒成功的李健明(右二)、萧智刚(左一,香港著名编剧萧笙之子)

  一日在街上遇到华哥,后者称已戒毒,并要带他回基督教戒毒中心。李健明不敢不去,又想着大佬一定白粉吸食过量犯了痴线(神经病),或者就是教会有好处可以讨。戒毒期间,陈慎芝陪着李健明,整日祷告,直到后者渡过难关。
  新生后李健明重拾学业,29岁从小学念起,50岁时在美国拿到硕士学位。
  90年代中期,李健明和家人移民美国。照理说,李这样有案底的人,无法移民。他根据要求向犯罪记录中心提交申请一个月后,中心寄来了回执,上面说:此人没有犯罪记录。
  “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圣经告诉我们,如果你信靠耶稣,你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一切都是新的了……我告诉警察关于犯罪记录的事情,没有人相信我在讲什么。”
  这就像他当年追求太太一样。他那时念小学,黄小姐念大学,陈慎芝说,天真仔,你不要天真了好吗?李健明祷告后决定依然追求,终抱得美人归。李健明觉得,天降神迹,还他天真。
  今天的陈慎芝还是一副大佬的模样,吃完饭抢着埋单:“我最喜欢请人吃饭。你看,我一请就请了他30年。”
  30年间,天真仔只回请过大佬一次。差点有第二次。几年前陈慎芝去加拿大,在美国的李健明兴冲冲打来电话,“我领到牧师牌啦,刚刚主持完一个葬礼,现在有300美金,我请你吃饭吧?”
  陈慎芝差点骂娘,赶紧道:“大吉利是。”
  “你知道在华人区,所有的老人都喜欢我。他们总是跟我说:如果我死了,你来主持葬礼。我说,好呀,300块。”李健明见我不懂粤语,直接用英文这样讲道。

庙街 Temple Street


  第五次见面的时候,陈慎芝的打扮吓了我一跳。前次他都穿着新潮T恤外罩深色休闲西服,下装牛仔裤配比较讲究的鞋。加之戴着眼镜,掩住面部稍显衰老的倦容,整体看来整洁有活力。
  这晚他开着新入不久的奔驰车,却套在面口袋似的肥大白T恤里,下着半截短裤,露趾凉鞋,拦腰一尊小挎包(像公车售票员),外戴一顶鸭舌帽。
  “在这里就不要穿那么漂亮。要把自己打扮成街坊一样,办事才方便。”他带我们去了旺角和庙街。
  在旺角豉油街,陈慎芝带我们去看他曾调解帮助的外汇找换店。找换店的门面不大,十几平米,招牌却伸出去,有半个门脸那么大。大厦的业主不乐意了。找换店的老板、14K的阿钟找到陈慎芝,后者刚好认识大业主之一、新义安的成员。业主卖面子给陈慎芝,招牌过大的事情就不追究了。
  “他们有句口头禅:‘认识华哥,就不用奔波。’”陈慎芝颇为自得。
  他向电讯店的老板打招呼,店主夫妇一定要他拎上一盒月饼。
  陈为我们讲解,店主肥华是这一带的陀地(地头蛇),一间小小的门铺,旺角的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而在旺角这种租铺昂贵的地段,电讯店能够存活,依靠的便是无根的“太空卡”。
  他向老板肥华说了前几日自己生日宴会66围、八百宾客的盛况,又解释了一遍“拆弹专家”并非自封。
  8月3日,陈慎芝在九龙湾百乐门设寿宴,到场宾客有黑道社团、宗教界、义工和戒毒服务社、知名医生、警监会、演艺界、商界等各路人士,他根据宾客的不同属性,精心划分了落座区域。据香港媒体报道,社团方面,云集了香港8个帮会:14K、胜和、水房、新义安、福义兴、和义堂、和合图、联英社的前任和现任“坐馆”(话事人)和“揸数”(财务主管),“黑帮鲜有露面的元老,如新义安总教头林江、水房总指挥白花蛇、胜和太上皇囝囝、14K教父胡须勇也纷纷到场。”场面也颇为有趣,“身穿西装的名流绅士温文尔雅地举着红酒杯social,而古惑仔却一手握着白兰地樽,单脚站在椅上,豪迈地吹喇叭”。
  “最难得的是一个警察都没到……因为警察部知道我叫大家来都是开心的,那杂志写过如果警察来拉人了,香港会有10年的太平。你知不知那些大哥怎么说?他们说如果真的拉了,香港30年都不会太平,大家争着做大哥。”
  生日宴上,开场第一句,陈慎芝即吟诗:“一封家书为重墙,让人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今天这个场合充满爱,我才会说这些,……我想以后很难得再召集那么多人,好难……其实我很看重的一样东西就是,希望大家以和为贵,因为其实现在我们回归了祖国,其实是好的,不是像别人想的很不自由,其实一样很自由。”
  陈慎芝借摆酒之机主张和解,这不是第一次。胜和大华与新义安泰龙之间的恩怨,纠缠4年,陈慎芝此前调解未果,直到2006年他的婚宴。
  “他们两人都很大方,‘我们讲和,当是你的结婚礼物。’泰龙还说了个笑话,他说华哥,你会否再结几次。当时在现场我说,多谢‘龙华酒店’送出一只‘和平鸽’。”
  只是泰龙身边“炸弹”太多,2009年被胜和纹身忠伏击,死于香格里拉酒店停车场。
  “可惜他对头人(纹身忠)我不认识,如果双方我都认识,我就会调停,因为对方我跟他不熟,没办法去调停。”陈慎芝也承认,有些纠纷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有黑帮大佬认为,泰龙用啤酒瓶插了纹身忠脖子的动脉,伤得很深。泰龙方面需要跟纹身忠谈判,要么逼和,要么继续追杀,总之“不可以停下来”。陈慎芝最终未能将此和平进行到底。   荃湾与土瓜湾线的小巴经营线路从2002年开始起纷争,互相指责对方偷偷加开班次,双方曾于2003年起过严重冲突。
  “那条线的司机开车没有安全感,都跑了,开着开着车就被人砍了。”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陈慎芝出面做调停人。前后耗时一个月,在元朗谈了一次,荃湾谈了两次,佐敦道又谈了两次。每次谈判,陈慎芝兜里都揣着1万块钱,作为一旦警察来抓黑社会聚会时的担保金。去年6月5日,双方终在陈慎芝的见证下签订“合作协议书”,商定早班与晚班时间,双方从此再不互相干扰。
香港庙街,一位江湖中的猛人和蔼可亲地向外国游客推荐本地啤酒 图/本刊记者 方迎忠
香港慈云山,刘国雄(中)绰号“搞事雄”,曾与绑架李嘉诚儿子的张子强结拜兄弟,入狱18年,去年底出狱,现在希望陈慎芝(左)与李兆基(右)多介绍商界人士给他认识 图/本刊记者 方迎忠

  这里的道路始终没有变,只是两旁的楼越长越高。连那条从山上直通山下的小路都还在,当年他们就是沿着那里抄近路、下山抢劫行人的。现在那儿夜里停着警察,盘查可疑车辆。
  离开这里又回到这里的路,陈慎芝自认走在阳光下,但并非全是喜剧。
  在戒毒中心全职工作17年,身为副会长,最后被逼离开。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全心全意也遭此下场?朋友的一句“功高盖主”让他躲起来哭,“未穿袈裟已多事,想不到穿了袈裟事更多”。他难过得差点复吸毒品,当时媒体不住追问,他始终没有回答离开的原因。
  商界也是复杂,“黑社会很多东西是可以看见的,商界是看不见的。商界才毒,个个都是念过书的人,很高明。黑社会要打你就打你,是看得到的,但是商界找人打了你,第二天还来看你,都不知道他是好是坏。虽然我不是说全部,可是商界是这样的。”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洗白,但依然在街谈巷议中听闻人们轻蔑他:“很厉害吗,不就是一个死道友。”他说,人们说得对呀,道友已经死了。
  辛苦奔忙时常北上大陆的艺员李兆基已经65岁了,老态尽显。但他享受在任何一个舞台上时观众的呼喊和狂热。
  “我们可以经受事情的起落,贫穷、患难、富贵,什么都可以……我一点不后悔。我经常说,要是离开这个世界,我最后一句就是,‘我没有浪费我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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