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麦香

来源 :思维与智慧·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ka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许多年后回望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化不开的浓浓乡愁,是舌尖上挥之不去的记忆。有人说,所有的乡愁其实都是馋,儿时吃过的食物仿佛是记忆的纽带,恒久绵长的记忆,在时间的胶片上永不褪色。
  杏子熟了,麦子也慢慢变黄,老家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麦子,虽然孱弱,但一片一片连在一起的麦田,在夏日的风中滚着麦浪,一阵阵麦香在空气中弥漫。
  那时候还是生产队的麦田,伴着阵阵麦香,小村热闹起来了,忙碌起来了,大人们忙着磨镰刀、磨铁铲,收拾木叉、铲杆、竹耙子,平整村西头的打麦场,然后在打麦场的四周放上几口大水缸,并注满清水。
  老人和孩子们也忙碌起来了,收拾竹篮和竹耙子,把半旧的布口袋翻出来晾晒,麦子的香味让他们兴奋,让他们在等待麦收的焦虑中,又满怀激动。
  一年只有一次麦收,一年只有一次在收过麦子的田地里捡拾麦子的机会,靠近麦子成熟的那些夜晚,梦中,双手攥紧的也是沉甸甸的麦穗。
  刚刚泛黄的麦穗籽粒饱满,让你和小伙伴们垂涎欲滴。你们结伴走进麦田,趁着生产队长不注意时偷偷拔几穗泛黄的麦穗,背过身子揉搓起来,揉搓下来的麦粒珍珠般圆润碧绿,一把捂进嘴里,那种筋道,那种清香,那种清香中含着的一丝丝甜味,咀嚼中的满足感溢满全身。
  迫不及待地揉搓之后,還有一些剩下的麦穗,和小伙伴们躲到河岸边的树丛中,用干树枝点起一小堆火,把剩下的那些麦穗放在火上烤,烤熟后将麦芒搓去,手心里剩下的就是“燎麦”了。“燎麦”有一种特殊的味道,香甜里溢着丝丝烟熏味,咀嚼一口,满嘴溢香。吃“燎麦”吃得满嘴满手乌黑,一个猛子扎进清清的河水,那份清爽和惬意,在时间的河流中荡漾。
  收割麦子的日子终于来临,一块麦田收割完麦子后,拾麦子的老人和孩子们就涌进麦地,麦茬扎得脚生疼,但谁也顾不了疼痛,遗落的麦穗被装进篮子,散落的麦粒被装进半旧的布袋,在炎热和纷乱的麦尘中,满脸满身的汗水,满脸满心的喜悦,每一粒麦子都能给缺粮的舌尖带来快感。
  刚刚捡拾回家的麦子就可以用来做麦饭了,将鲜麦脱为麦粒,文火熬出的麦饭,稠、黏、甜、润,一碗接着一碗,吃出的是最鲜醇的麦香。
  收割完的麦子都集中在村西头的打麦场上,晾晒几天后就开始给麦子脱粒。套好牲口,拉上轧麦子的石磙,好把式就登场了。
  刚开始轧麦子,麦铺很厚,把式拉着缰绳,选择轧麦子的角度。刚开始人和牲口都很吃力,随着麦铺慢慢变薄,拉石磙的牲口脚步变得轻快起来,这时候把式可以擦擦脸上的汗了,手中的缰绳也不用拉太紧了,人和牲口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流畅如轻快的乐曲。
  麦场的周围是围观的人群,三两个年纪大的手持长叉,把轧薄的麦铺翻松,金黄的麦粒饱满、圆润,闲着的人从麦铺下抓一把麦粒,在手中揉揉,吹去麦糠,把麦粒送进嘴里,把多日的劳累和麦收的喜悦一起咀嚼进肚子里。
  脱粒、扬场、翻晒、装袋,麦收就接近尾声了。那个年代麦子产量很低,一亩地打麦子一二百斤,人均分几十斤麦子,但人们很满足,每家把过年的麦子留出来后,可以放开肚子吃上几顿白面了。
  新鲜麦子磨出来的面闻上去也有一股甜香,每家都在蒸白面馒头。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冒着热气和香气,迫不及待抓起一个热馒头,一口咬下去,细细咀嚼,不用吃啥菜,也是甜香无比。许多年后你读张贤亮的小说《绿化树》,有一个细节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章永霖拿着马缨花递给他的一个白面馒头,饥饿的章永霖在冰冷的馒头上感觉到了热气腾腾,感觉到了香气弥漫,甚至感觉到了白面馒头上留下的马缨花细细的指纹。那是饥饿年代一个馒头留给人的全部感觉,那样的感觉幸福中掺杂着酸楚。
  除了吃白面馒头,还可以吃上一两顿炝锅面,吃上一两次油炸面泡,那是除了过年之外最让人享受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在遥远的时间深处,历久弥香。
  (常朔摘自《牡丹晚报》2018年6月1日)
其他文献
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在他的《永不言败》一书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长江三角洲盛产三种鱼,它们是鲥鱼、刀鱼和河豚。这三种鱼都以味美著称。三种鱼形态各异,味道和吃法也各有特点。鲥鱼身型似鲤鱼但稍扁。做鲥鱼时内行人都不把鱼鳞刮掉,因为鲥鱼的美味全靠鱼鳞传递。刀鱼身型似柳叶刀,身狭而长。其肉细腻滑润,但刀鱼体内有千万根刺,食用时务必小心,否则有卡喉的危险。河豚身滚圆无鳞,体长带刺的皮,味美至及,但含有巨毒,
我在阳光里,太阳却只能晒到我身体的一面。  没有一丝云,天蓝得像一块油布,又像一片平静的湖水。我坐在阳台上,迎着太阳,是为了让阳光晒到我的双腿。因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我的双膝自40岁后开始退化,行走时,每一步都有痛感。  太阳的光线柔和地穿透我厚厚的绒裤,让我的膝盖有了温热的感觉,一种久违的让人慵懒的惬意,就像头顶和煦的阳光一样从内心深处往外涌动。晒得久了,温暖的阳光让麻木的痛感神经开始复苏,
都说阳光是最好的杀虫剂。所以无论寒风萧瑟的冬日,还是阴雨绵绵的春秋,只要天空作美,老家的屋檐、窗台和竹篙,总会被摊开的棉被、悬挂的衣裤、摆放的鞋袜等所占领。从近处端详,尽管有点凌乱不堪,毫无美感可言,但从远处眺望,整个村庄由点成线,由线及面,那晾晒的场景就蔚为壮观了,并且颇赋生活气息,让人很容易想起宋代诗人杨万里的那首《晒衣》:“亭午晒衣脯褶衣,柳箱布襆自携归。妻孥相笑还相问,赤脚苍头更阿谁。” 
7月17日是杨绛先生102岁寿辰。她是专家学者,是作家翻译家,是女儿,是姐妹,是妻子,是母亲。她守候着人类最小的社会单元,为人生创造了美丽的“第一秩序”——家。她有一个被时代熟知的称号“钱钟书夫人”,她是一个从容优雅的精神贵族,却有着一个世纪令人感动的平民情怀。  杨绛曾说,我最珍惜和感念的是与家人的亲近。  家在杨绛心中是人生的核心。自从嫁给钱钟书后,杨绛一直不辞辛劳地操持家务。以至于心疼女儿的
旅居日本,时时享受体验着先进带给人的舒适、便利的同时,却也发现,发达如日本者,某些地方却还在使用着一些老式过时的制品,比如录放像机、打卡机、火柴等。  先来说说火柴。日本象印公司针对国民1000人实施的一项调查结果表明:如今会用火柴的儿童只占18.1%。表面上看,似乎火柴在日本已經逐渐开始淡出历史舞台了,其实不然。比如在日本的餐厅、宾馆,为客人免费提供的基本上依然是火柴而不是打火机。  笔者曾为此
偶尔读读司马迁《史记·管晏列传》,助人明德。司馬迁说:“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孔子说什么呢?“管仲之器小哉。”器者,度量也。孔子还说:“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三归,相传是三处藏钱币的府库。意思是说,管仲有三处私人藏金的府库,家里的管事们也是一人一职而不兼任,怎么能谈得上是节俭呢?那么管仲知礼吗?孔子又说:“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
手机短信提醒:尊敬的会员,您的积分将于12月31日清零,请前往门店兑换积分并及时使用。我选择需要就开心购买,否则让积分清零。  打开朋友圈,意外发现朋友已经开启好友验证功能。明白连说“你好”都可省略,或许我们曾相识相知,同路同行的友谊到此为止,谢谢遇见,不打扰,是最得体的告别。  光阴如在昨日,不会这样释然。四季教会人思考,领悟世间万物自有时序。  这个冬天,生活的城市竟无半点冬日的清寂。斑驳的行
太阳鸟是热带雨林里一种小巧玲珑的鸟,从喙尖到尾尖不到十公分长,叫声清雅,羽色艳丽。  每到太阳鸟孵卵的季节,野芒果树上便鸟声啁啾,雄太阳鸟飞进飞出,忙着给在窝里孵蛋的雌太阳鸟喂食。  那天早晨,我刚刚穿好衣服,突然听见野芒果树上传来鸟儿惊慌的鸣叫。我抬头一看,差点连魂都吓掉了,一条眼镜王蛇正爬楼梯似的顺着枝丫爬上树冠。  我赶紧躲在一丛巨蕉下面,在蕉叶上剜个洞,偷偷窥视。  眼镜王蛇爬到高高的树丫
有一种现象,被《人民日报》归纳为“慢不下、坐不住、脾气大”,很是让人担忧。“慢不下”是急躁,“坐不住”是浮躁,“脾气大”是暴躁。  看看“慢不下”的表现:去超市买东西,不愿意排队;十字路口遇到红灯,急不可待;干什么都离不开手机,受不得一点委屈;做什么工作,总是投机取巧;做学术,不是踏踏实实搞研究,而是东拼西凑;为了升迁,总是惦记着位子,热衷于制造“短平快”政绩。这种急躁,就像传染病一样,一个人传给
八月桂花香。  读到有人描写桂花飘落的句子,“金色的花瓣飘落一地”,不由得想到了花落的姿势。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一直用“花瓣飘落”,甚至“花瓣凋零”来描绘所有花落的姿势的,包括桂花。直到有一天,我读到一篇文章,其中的一句话我记住了:“春天的花,是一瓣一瓣飘零的;秋天的花,是整朵整朵萎谢的。”  这是我第一次读到说花落在不同季节有不同姿势的文字。  我开始观察花落的姿势。真是不看不知道花落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