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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画外音与场景交替出现:汉末。春天。琅琊临沂都乡南仁里王家大院
二进院的宅院,青堂瓦舍。大院前面不远处有一泓清泉河。河两岸杨柳婆娑,百花盛开,芳草萋萋。鸟儿鸣唱枝头,草丛花间,蜂蝶飞舞。
由远及近,传来一群儿童的歌唱声:
春天到了,
花儿开了,
小草发芽了,
燕子飞来了,
黄雀儿也飞来了!
随着歌唱声,一群白肚皮红下颌的燕子在空中穿梭飞舞,一群黄雀儿在杨柳树间盘旋欢唱。
在浓郁的春天气息中,六岁的学童王祥和他的同窗学友王胖、王竹等五六个孩子欢蹦跳跃着,追逐蜂蝶,驱赶鸟儿。王胖追逐落在野花上的一只彩蝶,蹑手蹑脚,捏住了蝴蝶的翅膀。王竹去追赶一只采花的蜜蜂,一不小心被蜇了一下,疼得他叫了起来。王祥、王胖看见,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了黄雀儿,绕着学童们飞舞欢唱。
一只黄雀儿落在了王祥的左肩膀上,王祥用右手攥住,捧起来,小心翼翼地亲吻着,然后放飞——黄雀儿直冲云天,一会儿又煽动着翅膀在空中盘旋飞舞。
学童们睁着一双双稚气的眼睛,随着黄雀儿的舞动,观赏着……
黄雀儿盘旋飞舞了一会儿,便落在了那棵最高的柳树梢头,朝着学童们欢唱。燕子又飞来了,在他们中间穿梭起舞,歌唱美好的春天。
王祥抬头看看空中,东方一轮艳阳光芒四射。他忽然喊一声:“迟到了!”说着,带头一溜烟向学堂跑去。
南仁里私塾学堂
这是一座斗拱式出檐抱厦的汉代建筑,古色古香。
须发皆白的塾师孟儒危襟正坐。他面前的几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外,还有一把戒尺。
王祥等鱼贯而入,依次到老师面前站定报告后,走向各自的坐位。
孟儒慈祥的目光中有些不满,看学生坐定后,遂一拍戒尺,加以训导:“我多次说过:要按时到校。今天,又迟到了!下不为例!好了,大家坐好——坐要正,立要直,走路要挺胸!你们要向王祥学习!”他说着,用戒尺指指王祥。
学童们的目光转向王祥——王祥挺胸端坐,二目平视。学童们便都学王祥坐正了身子。
孟儒:“我给大家讲过《论语》、《大学》、《中庸》、《诗经》、《书经》、《左传》,然后,又讲了史籀大篆十五篇等必读书籍,还有礼、乐、诗、书、御、射等六艺,这次我再给大家讲讲《孝经》。”
学童们目不转睛地倾听着。
孟儒:“《孝经》,顾名思义,就是以孝为本。”然后问道,“人生天地间,什么最为先?”
王胖争强好胜,抢先举手。
孟儒点点头:“王胖,你来回答!”
王胖:“人生天地间,劳动最为先。大家看,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从劳动中得来的?”
孟儒听了,很不高兴,示意他坐下,冷笑一声:“王胖,你大概可以做攀迟的学生了!”
王胖不解地睁大眼睛,问:“老师,攀迟是谁呀?”
孟儒不屑地:“攀迟是孔子的学生。当年他向孔子问种地的办法,被孔子骂为小人。”
学童们听了,都笑起来。
王胖有些不快,脸一下子拉下来,咕嘟着嘴。
瘦长的王竹看了一眼胖墩墩的王胖,扮了个鬼脸:“老师,我觉得,人生天地间,忠义最为先。”
孟儒点头微笑:“王竹说得还差不多!”
王祥慢慢站起来,举手回答:“老师,我觉得:人生天地间,孝顺最为先。”
孟儒高兴地:“噢!王祥,说说看!”
王祥:“我认为,只有孝敬父母,才能忠于国家。这样大家就能和睦相处,才能进行生产劳动等事情。”
孟儒闻言十分欣慰,教导大家道:“孝顺父母,还要兄弟和睦,否则就不能使家和万事兴哟。所以,大家除了学习好经、史、子、集和六艺外,还要通读《孝经》。对《孝经》上的话,要熟读背诵,牢牢记在心里。大家能做到吗?”
学童们一致回答:“能!”
孟儒一挥手:“好,现在下课,各自回家自习去吧!”
学童们起立,说声:“老师再见!”便一溜烟跑出了学堂。
王祥似乎怀着心事,走在最后面,被孟儒喊住了:“王祥,听你父亲说,你母亲薛夫人病得很厉害,不能起床了……”
王祥难过地点点头:“老师,我娘得的是痨病,卧床半年多,如今已经好几天不能吃东西了。”
孟儒:“你要少和学友们玩耍,多抽出些时间陪陪你母亲。听你父亲说,你母亲的时日不多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是我的学生,学儒读经,可别忘了照顾好你母亲啊!也好让她无牵无扯……”说着,他二目垂泪,有些悲伤。
王祥也哭了,眼睛里落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儿。
王家大院
王祥由学堂回到家,仆人来福来迎接。他迈上高台阶,进入自家的油漆大门,穿过天井院,走上台阶,然后,登堂入室,一下子跪倒在病体恹恹的母亲薛夫人床前,喊一声:“娘!”
昏迷中的薛夫人听到儿子的喊声,徐徐睁开了眼睛,伸出干瘪无力的手,抚摩着王祥的头,断断续续地:“阿祥,娘不行了……我走后你千万要劝说你父亲,让他再给你娶一位母亲,也好照顾你们父子两个……那时我死也就瞑目了……”她说着,喘息不止。
王祥哭着安慰母亲:“娘,不会的!你的病会好的!我要好好孝顺你,找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病!你想吃点儿什么吗?我去给你做……”
薛夫人无力地摇摇头,徐徐闭上了眼睛。
王祥的父亲王融领着医生张赛景进来了。
张赛景摸脉后,又看了看她的脸色,之后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唉,虽然我师祖张仲景发明了伤寒论,但是对于痨病,连师祖也束手无策,更别说我张赛景了。赶快为夫人准备后事吧。”说罢起身,飘然而去。
王融送走张赛景,回到卧室内。只见夫人薛氏正无力地睁着眼睛望着自己。
王融近前弯下腰,问:“夫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
薛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怔怔地盯着丈夫,哀求说:“老爷,我死后你要续弦。祥儿不能没有娘,你也不能没有妻……”她边说边喘息着。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王融悲痛地一跺脚:“呃……天哪!”
王祥哀号一声:“娘……”遂昏迷过去。
清泉河畔。
风不吹,树不摇,花儿谢了,芳草依旧青青。蝴蝶儿、蜜蜂停止了飞舞,鸟儿也停在杨柳的枝条上不动不唱。
王胖、王竹等几个学童顺着清泉河岸,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学堂。他们坐在那里,瞅着老师孟儒,孟儒也目光忧郁地瞅着他们。
王祥身穿麻布孝服,脚蹬草鞋,满脸泪痕,手捧《孝经》,卧伏在麦草苫子上,开始为母亲薛夫人守孝三年……
第二集
画外音:“三年以后,春天。”清泉河畔
百花盛开,芳草萋萋。蜂蝶在花木芳草间飞舞,黄雀儿在杨柳树枝头歌唱,燕子在空中喃呢穿梭,又是一派春日融融的气象。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迎亲的鼓乐声。
王胖、王竹等学童顺清泉河畔从学堂方向跑过来,王胖边跑边喊:“王祥家娶后娘了!”
王竹也兴高采烈地:“王祥有了后娘,就有人疼爱,又可以上学堂,和我们一起玩耍了!”
学童们喊着、笑着,一起跑到王祥家大门前。
王融与朱氏婚礼后的第二天清晨
九岁的王祥一人独自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似在遐想。
王胖、王竹等跑过来。王竹手里捏着一只彩蝶,喊着:“王祥,你有后娘照顾,又可以上学读书了!”
王胖也笑着说:“是呀,从今以后,你又可以和我们一起到清泉河里捕鱼、捉虾,又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沂水河边的银杏树下听老师讲经论道了!”
王祥听了,兴奋地跳起来。这时,仆人来福从院里走出来:“大少爷,老爷叫你呢!”他说着,过来攥住王祥的手。
王祥答应一声:“嗯。”很不情愿地回头看看同伴,随来福走进大门。
主仆二人到了堂上,王融笑容可掬地端坐着,身旁站着陪嫁的伴娘婉儿。婉儿十七八岁,长相俊俏,有些害羞地抿嘴儿笑着。
王融:“阿祥,你有娘了。以后要听娘的话,好好上学读书,学些真本领,等长大了也好做官为宦,振兴家业。唉,自从你亲娘去世后,你守孝三年,也难为你了。家里的事,以后由你娘做主,你又可以专心致志地上学读书了……”
王祥赶忙跪下叩头:“爹,孩儿记下了。”
身穿新婚服装的继母朱夫人从内房走出,款步到王祥面前,双手拉起他,仔细端详了一番,笑嘻嘻地看着丈夫说:“我看祥儿方面大耳,鼻直口方,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是个做官的料子。”
王融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妻子的说法。
王祥瞅了一眼父亲,重新跪下,向继母叩了三个头,动情地喊了一声:“娘!”之后一下子扑到朱夫人的怀里。
朱夫人泪光闪闪,双手抱住继子,说声:“祥儿!”爱抚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翌日清晨
王融和朱夫人以及婉儿站在堂上,目送王祥在仆人来福的陪同下,走出家门。王胖、王竹等学童早已在门前等候多时。
一群黄雀儿在空中盘旋鸣唱,似乎为王祥重新入学祝贺。
南仁里学堂
须发皆白的塾师孟儒坐在几案后,和蔼地拈须微笑。
王祥等学童一起站定,齐声喊:“老师好!”然后各自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王祥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王胖先是看看,然后起身走过去,让王祥起来,用袖口替他拂拭座位。
孟儒看着这一切,欣慰地赞赏道:“王胖同学做得对,做得好!同学之间,就要互相帮助。今天巧了,王祥到校,正赶上我们进行户外授课。现在,我们就到沂水河边诸葛里前的银杏树下去……”
沂水河畔,诸葛里前银杏树下
学童们面朝沂水,坐在沙石上,由塾师孟儒授课。
孟儒背朝沂水,左手握戒尺,右手比比划划,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什么。他的声音逐渐大起来:“……所谓《论语》,就是孔子语录。是学生们收集了老师的言论,才成为经书,成为经典著作。说起来,《论语》比《孝经》讲的知识更广泛一些。比如《论语》中说,‘三人行,必有吾师。’又比如说,《论语》中说‘学而实习之,不亦悦乎!’都是至理名言。孔子讲的这些言论,都是当年他在杏坛讲学时讲出的道理,流传至今……”
王胖举手发问:“老师,当年孔子周游列国,为说和诸侯,到处碰壁,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最后,毫无办法,只好回到老家曲阜杏坛讲学,传授韶乐,收弟子三千人,贤人七十二人……大概,也是在他的老家曲阜的银杏树下讲学吧?”
孟儒听了笑起来:“王胖,真有你的!当年孔子的杏坛讲学,不是在银杏树下,而是在杏树下。银杏树是学名,又称公孙树,它的俗名叫白果树。白果树栽上后,要过快一百年才结果实。所以,俗传:桃三杏四梨五年,没有儿孙不种白果园……”
忽然,王竹手指沂水,大叫起来:“看,沂水出现青龙了!”
学童们顺王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一起惊叫起来:“啊,真得是青龙出水了!”
孟儒听了,徐徐站起,转过身去,笑着对学童们加以解释:“那不是青龙,那叫沂水拖蓝!沂水拖蓝与苍山叠翠,是我们琅琊八景中最优美的两景。等以后你们有机会到苍山,大概就可以看到苍山叠翠了。”
王竹:“老师,苍山在什么地方?”
孟儒:“哦,顺沂水向南走,在沂水以西毗邻鱼米之乡东海郡,便有一个苍山县,那里山峦起伏,夏秋遇上蓝天白云,就出现苍山叠翠的景致了。”
王祥和学童们一边看着沂水拖蓝,一边津津有味地听老师讲苍山叠翠,心向往之……
孟儒待沂水拖蓝的景观逐渐消失后,叮嘱大家:“要记着:学无止境。今天,大家亲眼目睹了沂水拖蓝的景观,便可领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了。所以,《周易》说:‘无极而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这些就是学问。学问,学问,不懂就学,不会就问。大家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发问。”
王祥想了想,问:“老师,沂水拖蓝是怎么形成的呢?它是不是与太阳的光照和水中泥沙有关?”
孟儒笑了:“王祥,我们儒家一派,虽说懂些天道人事,对此却说不清楚。也许是这样的吧。好了,今天的户外讲学到此为止!”他说着,转身走向牛车,在车夫搀扶下先行坐了上去。学童们也都跟过去,一起坐上车子。
车夫一甩鞭子:“驾!”,牛车便“吱吱嘎嘎”地走在了黄土路上,卷起阵阵飞尘……
王祥家宅院
王祥满头大汗地走上台阶,迈进大门高门槛,一口气跑到天井院里,大声喊着:“爹、娘,我回来了!”
王融和妻子朱夫人听了,一起从室内走出来,站到堂上。
王祥来到堂上,一下子扑到朱夫人的怀里,喊道:“娘!”
王融看着母子俩亲情融洽的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朱夫人端详着继子王祥,用袖口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见他的衣裳被汗水湿透,心疼地说:“我那儿哟,全身的衣裳都湿透了!婉儿,快去拿那件我缝制的新衣裳,给阿祥换下来!”
婉儿答应一声:“是!”转身走到室内,不一会儿,拿出一件新衣裳来。
朱夫人双手接过,准备替王祥换衣。
王祥见到继母亲手为自己缝制的新衣裳,不禁想起生母薛氏——眼前轮流出现生母薛氏和继母朱氏为自己在灯下缝制衣裳的情景……不觉泪流满面,泪水与汗水交融在一起。
朱夫人见王祥不脱衣,便把新衣裳搭在左臂上,腾出双手,为他脱下旧衣,顺手扔给婉儿,又为他换上亲手做的新衣裳,左扯扯右看看,满意地笑了。
王融喜笑颜开,看着新婚的妻子朱氏,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王祥再一次扑到继母怀里,喊声:“娘,我的亲娘……”泪下如雨。
第三集
画外音:“又一年过去了,春天已到。”清泉河两岸
杨柳婆娑,春草萌发,蜂唱蝶舞,百鸟啁啾。清泉河里,鱼儿游弋。
王祥站在岸边,手里捧着麦子的麸皮在喂鱼。
一群四个鼻孔的金黄色红尾鲤鱼游过来,争相吞食麸皮。
王祥看着,发出会心地微笑。
两只喜鹊“喳喳”叫着,飞上了柳树梢。
王祥家,堂上
朱夫人把刚出满月的亲生儿子王览细心地搂在怀里,坐在堂上边喂奶边哄他玩耍:“噢,噢,噢,宝宝要睡觉了,你爹去割稻哟……”她反复吟唱着这两句催眠曲儿。
站在一边的王融看着婴儿王览,高兴得合不拢嘴。
王祥放学了,他嘴里哼着儿歌:
春天到了,
花儿开了,
小草发芽了,
燕子飞来了,
黄雀儿也飞来了……
王祥一蹦一跳地进来,一下子跪伏到朱夫人面前,仔细端详着王览的面孔:“娘,我弟弟阿览长得真好看——圆圆的脸儿、大大的眼睛、红润润的嘴唇、厚厚的耳垂……等弟弟长大了,长到三岁,会说话走路了,我就领他一起上学去!老师对我可好了,他对阿览二弟也一定很好!我爹给弟弟起名叫阿览,这名字也很好听呢!”
站在一边的王融见儿子奉承自己,开心地笑了。
朱夫人听了王祥的话,也很开心:“阿祥,阿览三岁就上学,似乎太小。等他长到五六岁,就可以去学堂了。那时,你要帮他学习读书、写字、画画、作文章,教他辞赋,还有诗、书、礼、乐、射、御六艺……到时候,可要好好做好大哥,教他哟!”
王祥认真地点点头:“娘,孩儿记着了!”
一旁的婉儿却一直板着脸,似乎有什么心事。
上午。艳阳高照
王祥背上书包,一蹦一跳地上学去了。
王融对朱夫人说:“我到临沂城里一趟,去给大小子阿祥买些学习用品,中午回来吃饭!”
朱失人叮嘱着丈夫:“买上东西,要早些回来啊!”
王融点点头:“知道了!”
大路上
王融坐在牛车上,来福身背褡裢扬鞭赶车。牛车在凸凹不平的道路上颠簸行进。
来福:“老爷,大少爷品行好,又聪明好学,将来一定会有大的成就。”
王融:“阿祥这孩子善解人意,心眼又好。四年前他母亲临去世前,叮嘱他劝我续弦,我害怕给他娶了后娘不能善待他,所以,一直没娶。谁知这孩子却时刻想着这件事。他在守孝期间,不便于硬行劝说,三年守孝期满,他除去孝服,便马上劝我续妻……唉,也难为孩子了!”
来福:“夫人待大少爷那么好,是大少爷的福份,也是老爷的福份。”
王融:“二小子阿览出生后,但愿与阿祥和睦相处。家和万事兴,也就是福气了!”
他们主仆二人说着话,来福用手一指:“老爷,你看,临沂城到了!”
王融:“啊,南仁里私塾先生孟儒,就住在临沂城里呢!他是当代大儒、著名经学家,又是《孝经》研究专家,由他做南仁里琅琊王氏家塾的教师,我也就放心了!阿祥、阿览要是都能得到他的教授,一定会有大出息。不过,他年事已高,我怕不能长久……”
来福:“孟先生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身体很好。我想,他会教育大少爷和二少爷长大成才的!”
王融叹息一声:“唉,俗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孟先生毕竟年纪大了,我还是有些担心……”
南仁里学堂
塾师孟儒没在讲台上。下面坐着的学生们个个愁眉苦脸,忧心忡忡。
王胖:“先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这不,支持不住,躺下了。”
王祥向大家建议:“先生是因为每日辛苦教我们学习才累倒的。我看,我们各自回家要些钱,给他保养一下。也许病就好了!”
王竹:“好,王祥的这个建议好!”随后大家纷纷响应。
临沂城文具店
王融为王祥挑选好了笔、墨、纸、砚文房四房,问:“多少钱?”
店家:“八十文。”
王融示意来福:“来福,付款吧。”
来福向背在身上的褡裢里抓了一把,疑惑地:“钱呢?”
王融:“临出门时我把钱放在褡裢里了。”
来福:“怎么没有呢?”
二人又在褡裢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王融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早上我从钱柜里取出钱来,放在床头上,忘记带了。咱们回去取吧!”
王融不好意思地向店家道款:“对不起,忘带钱了。东西先放在这里,我让家人送钱来!”
店家笑笑:“不客气。客官走好!”
王融与来福悻悻然走出店门。
临沂都乡南仁里
王祥从学堂一口气跑回家中,喊着:“爹、娘!”他跑着来到堂上,见到婉儿,问,“婉儿,我爹和我娘呢?”
自从王祥之弟王览出生后,婉儿对王祥的态度明显不如以前好了。她漫不经心地瞅了王祥一眼:“老爷和来福去临沂城里为你置办笔、墨、纸、砚去了。夫人抱着二少爷在门前河边玩耍呢。”
王祥听后,一口气跑进父母的卧室,见床头上放着一串铜钱,大约二百文,便不假思索地揣在怀里,一溜小跑出了家门,向学堂奔去。
南仁里王家大院门前
来福刚停下牛车,朱夫人抱着王览从不远处树荫下迎过来:“老爷,回来了!”
王融:“回来了。”他说着跳下牛车,从妻子怀里接过儿子,抱着,亲着。
王览长相俊美,活泼可爱,冲着父亲“咯咯”笑了。
朱夫人:“文具买齐了?”
王融摇摇头:“唉,文具选好了,谁知忘了带钱了。这不,回来让来福取钱送去,把文具取回来也就是了。”
夫妻二人边逗着孩子玩耍边迈进大门。
王融回头对家人:“来福,你先等着,我去取钱给你!”
来福:“是。”
王融、朱夫人夫妇卧室内
王融着急地:“大白天见鬼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早上起床洗漱后,我先从钱柜里取出了二百文钱,放在了床头上,吃饭后,忘了向褡裢里装,便与来福一起进城了……”
朱夫人:“今天早上,我确实见你从钱柜里取出二百文钱放在床头上,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这时,婉儿进来了,朱夫人怀疑地看着她,说道:“婉儿,你要是缺钱花……”
婉儿听了,立即瞪圆了杏仁眼,委屈地大哭大闹:“我婉儿为人做事,堂堂正正!我就是再穷,也不缺那二百文钱呀……”她说着指天发誓,“我要是偷了钱,天打五雷轰!”
王融本来拉长了脸,这时只好加以劝慰:“婉儿,你没拿就没拿,哭什么?”
朱夫人抱着儿子王览还在生气,并不加以劝解。
王融从身上拿下钥匙,从钱柜里取出一串铜钱,然后锁上钱柜,出门交给来福。之后回到堂上。
王祥边跑边喊着:“爹、娘!孩儿回来了!”进了家门。
王融见大儿子回来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问:“阿祥,放学了。今天孟先生给你们上的什么课?”
王祥:“孟先生病了!”
王融:“什么病?”
王祥:“据说,是痨病……”
王融一惊:“怎么,和你死去的娘得的是一种病?又是痨病……”
王祥悲伤地点点头:“所以,孩儿和同学们都提出倡议:凑钱为孟老师看病,保养身体。今上午课间,我来家把你放在床头上的那二百文钱拿了去,捐给孟老师了……”
王融听了,拈须沉吟。朱夫人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婉儿则满脸愠怒地瞪着王祥。
王祥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们。
第四集
南仁里王祥家中,内室
朱夫人抱着王览:“婉儿,昨天的事都怨我,是我错怪你了……”
旁边的婉儿板着脸,没有说话。
朱夫人:“你来我们家,是陪嫁来的,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
婉儿仍然咕嘟着嘴,没有说话。
朱夫人急了:“婉儿,你说话呀!”
婉儿:“夫人,奴婢不过奉命行事,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反正,有了好处,是夫人的;有了过错,奴婢担着也就是了……”
朱夫人叹了口气:“婉儿,你不要老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昨天,的确是我和老爷错怪你了!”
婉儿责怪地:“亏了是二百文铜钱,要是丢了一只金元宝或金马驹子呢?——夫人,以奴婢冷眼旁观,自从你有了二少爷,老爷还好,可大少爷对你的感情,便一天不如一天了。哼!什么母子之情,夫人和二少爷才是真正的母子感情呢!大少爷不是夫人生的,与夫人沾不上边,根本没有真情实感。他所说的孝顺,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是用来糊弄夫人和老爷的。自古以来,有几个前窝的儿子是孝顺后娘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各自有自己的亲娘——我见大少爷想他的亲娘,经常偷偷流泪呢……”
朱夫人摆摆手:“阿祥六岁丧母,去年他九岁,我过门来他家当代娘。今年我有了阿览,对他照顾的少了……我看他是真心喜欢阿览,以后,他们兄弟两个会和睦相处的。”
婉儿一撇嘴:“哼!兄弟两个和睦相处?昨天的事,夫人应该向深处想想——如今他不和老爷、夫人说一声,就偷走铜钱……以后,他即便是偷走家中的金银财宝、地契宅契,私自藏起来,就是偷走了全部的家业,老爷和夫人大概也不会知道的……”
朱夫人一怔,接着摇头笑笑:“不会的,阿祥这孩子不是那种人……”
婉儿又是一撇嘴:“哼!俗话说:知人知面难知心。大少爷与二少爷,毕竟不是一母所生哟!”
朱夫人一怔,思忖有顷,叮嘱道:“婉儿,这话可不准向外人说,也不准向老爷和来福说哟!”
婉儿笑笑:“夫人,自从婉儿随夫人陪嫁来到王家,就与夫人一条心了。为了不让大少爷独霸家产,夫人可以先阻止大少爷上学读书,他没有了学问,也就没有夺取家产的能力和心思了……”
朱夫人:“这样行吗?况且,老爷那里也通不过呀?”
婉儿:“怎么不行!夫妻,夫妻,有福同享,休戚相关嘛!晚上,夫人多向老爷吹吹枕头风,说些大少爷的过错,不就成了……”
夜。王融、朱夫人卧房内
朱夫人:“老爷,阿祥今年已经十岁了,如果一旦给他养成了偷东西的坏习惯,以后就管不了啦……”
王融赶忙为大儿子辩解:“不会的。阿祥拿走二百文钱是给孟先生的,是做好事,功德无量,怎么能算偷呢?”
朱夫人:“人说三岁看老。阿祥三岁时我不知道怎么样,可是,前天的举动,我认为他不够正大光明。所以,我为他的今后担忧。”
王融:“依你说,怎么管教他好呢?”
朱夫人:“我想,不如让他辍学在家帮助来福干些农活儿。”
王融:“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事,干什么活呢?况且,荒废了学业,将来……”
朱夫人:“比如耕地、播种、锄草、收割,活儿多得很呢!还有干些打扫牛棚、捣粪的活儿,都可以锻炼他的身体,让他收收心,改变一下性格脾气。至于学业,我看他根本不是那块料……”
王融长叹一声:“唉,阿祥六岁丧母,失去母爱,一直是我的心病。如今你进门了,有了阿览却又……”
朱夫人似乎受了委屈,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王融烦躁地:“好吧,就依你。明天,就让阿祥在家帮助来福做事……”
王家牛棚
王祥身穿下人的衣裳,满头大汗,正在打扫牛棚。
来福走过来:“大少爷,打扫牛棚是粗活儿,我干!”他说着,就去抢王祥手里的木锨。
王祥攥紧锨把,摇摇头,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也不说话,继续干起来。
婉儿走过去,嘴一撇,大加讽刺:“哟,大少爷干农活儿,可是一把好手啊!”
王祥翻眼看了她一下,没有答话,继续干活。
朱夫人抱着王览走过来,一边拍哄着要睡觉的儿子,嘴里轻轻念着:“噢,噢,噢,小宝宝,快睡觉,你爹去割稻哟……”
王祥听了,一阵心酸——想起亲生母亲薛氏生前也把自己放在摇篮里哄着睡觉的情景——
(化入)
春天。清泉河畔
鸟语花香,蜂飞蝶舞,杨柳婆娑。一棵大柳树杈上挂了一个摇篮——三岁的王祥静静地躺在里面。
王祥的生母薛氏坐在摇篮边的胡床上,嘴里喊着:“噢,噢,噢,宝宝睡觉了,你爹去割稻哟……”
(化出)
王祥泪眼濛濛,他停住手中的活儿,抬起头来,怔怔地瞅着继母,又瞅瞅朱夫人怀中的王览,忽然放下手中的木锨,一下子扑到朱夫人面前,跪下,撕心裂肺地大喊:“娘,你永远是我的亲娘!”然后,爬起身来,抚摸着弟弟王览的头,口里喃喃自语,“阿览,阿览,你是我的亲弟弟呀……”
朱夫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有些手足无措,眼圈儿红了,继而伸出右手,在王祥的头上、脸上抚摸着。
婉儿走过来:“夫人,老爷说天热,叫你把小少爷赶快抱回屋里,别把小少爷晒黑了!”她说着,冷眼瞪了王祥一眼,之后冲来福嫣然一笑,护送朱夫人走了。
王祥、来福面面相觑。
一双燕子在牛棚前穿梭飞舞。一群黄雀儿落在那棵枝叶繁茂、结满果实的大杏树上,与落在另一棵树上的一群麻雀儿对唱,似喜、似悲……
忽然,天空中彤云密布,大风骤起。树木作响,牛棚也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黄雀儿和麻雀儿都萎缩着身子站在大树的枝条上不动了, 燕子也飞到房中梁上躲避风雨去了……
来福揉揉眼,抬头看看天空,催促王祥:“大少爷,风雨来了,你快进屋吧!”
王祥执拗地摇摇头:“没有得到爹娘的允许,我不走。我还要干活!”
一阵风卷来,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王祥一不留神摔倒在地,来福赶忙向前扶住。
王祥全身的衣裳湿透了,他面色蜡黄,哆嗦着铁青的嘴唇,由来福搀扶着向卧房走去。
王祥卧房
墙上挂着一把宝剑,几案上放着王祥正在自学的《论语》和《孝经》。
王祥躺在床上,全身发热,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娘,娘,娘……”
床前,只有来福一人在给他喂水。
卧房外。大雨滂沱,狂风怒吼,昏天黑地,一片昏暗。
第五集
画外音:“三年以后。王祥十三岁,王览三岁。他们的父亲王融已经辞世。”春夏之交。打麦场
王祥与来福正在打场。
来福扬鞭赶牛,口里哼唱着《打场曲》。牛拉着碌碡,在摊成一圈的麦穰里转圈。
王祥头戴高粱杆皮编织的八角斗笠跟在后面,用木杈把麦穰挑起来。碌碡一圈圈压过去,麦粒从麦穗里被挤压出来。
场边树上,一群黄雀儿在鸣唱着,似乎要与王祥告别——随着气候的变化,它们要继续向北方迁徒了。
王祥停住手中活儿,抬头看着黄雀儿,口中喃喃自语:“黄雀儿,快飞吧!飞到北方暖如春……”
来福边赶牛打场边问:“大少爷,你在和黄雀儿说话?”
王祥笑笑:“我又不是公冶长,怎么能和鸟儿对话呢?”
来福不解地问:“公冶长是谁?”
王祥:“孟老师讲《论语》时讲到公冶长,他是孔子的大弟子,又是孔子的女婿,懂得鸟语呢……”
来福很感兴趣:“大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王祥笑笑:“孟老师说,孔子的弟子大多多才多艺,他们不但懂得诗、书、礼、乐、射、御六艺,还读了不少经书,可以说学富五车。其中不少是具有专长的特殊人才,公冶长就懂得鸟语。有一次他在回家的路上,遇着一只红肚皮、金翅膀的鸟儿在一棵十多丈高的楸树上唱着:‘公冶长,公冶长,南山顶上一只老肥羊,你吃皮里肉,我吃肉里肠……’公冶长听懂了,便跑到南山顶上一看,果然有一只肥胖的野山羊从巨石上摔下来,死了。他就高高兴兴地把山羊扛回家了!”
来福:“公冶长的运气真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吃到肥嘟嘟的羊肉了……”
王祥接着说道:“公冶长回家后,剥下羊皮,把羊肉煮着吃了,把羊皮钉在墙上,等晾干后,用碱熟了,做成冬天的褥子铺,而把羊的肉里肠——五脏六腑,却埋掉了,没有给金翅鸟儿吃。鸟儿生气,与他结冤,结果公冶长的祸事就到了……所以,孟老师说,这叫因福得祸,是老子说的——祸兮福兮之所倚,福兮祸兮之所伏!”
来福对老子的话似懂非懂,继续寻根问底:“那么,金翅鸟儿是怎样报复公冶长的呢?”
王祥:“一天,公冶长又走到那棵老楸树底下,听到金翅鸟儿在叫:‘公冶长、公冶长,南山顶上一只老肥羊,你吃皮里肉,我吃肉里肠……’公冶长又听了金翅鸟儿的话,向南山顶上奔去。他一口气奔到山脚下,老远,见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公冶长怕羊被别人抢去了,就边跑边喊:‘是我打死的!’众人闻声都看着他,有认识他的人说:‘凶手找到了!原来是孔子的学生兼女婿公冶长,自己投案来了!’于是,几个捕役跑过去,给他带上了刑具。他到近前一看,傻眼了——躺在地上的不是一只山羊,而是一个死人。他就这样被送到县衙,关进了监牢,被判杀人,要他偿命……”
画外音与场景交替出现:汉末。春天。琅琊临沂都乡南仁里王家大院
二进院的宅院,青堂瓦舍。大院前面不远处有一泓清泉河。河两岸杨柳婆娑,百花盛开,芳草萋萋。鸟儿鸣唱枝头,草丛花间,蜂蝶飞舞。
由远及近,传来一群儿童的歌唱声:
春天到了,
花儿开了,
小草发芽了,
燕子飞来了,
黄雀儿也飞来了!
随着歌唱声,一群白肚皮红下颌的燕子在空中穿梭飞舞,一群黄雀儿在杨柳树间盘旋欢唱。
在浓郁的春天气息中,六岁的学童王祥和他的同窗学友王胖、王竹等五六个孩子欢蹦跳跃着,追逐蜂蝶,驱赶鸟儿。王胖追逐落在野花上的一只彩蝶,蹑手蹑脚,捏住了蝴蝶的翅膀。王竹去追赶一只采花的蜜蜂,一不小心被蜇了一下,疼得他叫了起来。王祥、王胖看见,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了黄雀儿,绕着学童们飞舞欢唱。
一只黄雀儿落在了王祥的左肩膀上,王祥用右手攥住,捧起来,小心翼翼地亲吻着,然后放飞——黄雀儿直冲云天,一会儿又煽动着翅膀在空中盘旋飞舞。
学童们睁着一双双稚气的眼睛,随着黄雀儿的舞动,观赏着……
黄雀儿盘旋飞舞了一会儿,便落在了那棵最高的柳树梢头,朝着学童们欢唱。燕子又飞来了,在他们中间穿梭起舞,歌唱美好的春天。
王祥抬头看看空中,东方一轮艳阳光芒四射。他忽然喊一声:“迟到了!”说着,带头一溜烟向学堂跑去。
南仁里私塾学堂
这是一座斗拱式出檐抱厦的汉代建筑,古色古香。
须发皆白的塾师孟儒危襟正坐。他面前的几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外,还有一把戒尺。
王祥等鱼贯而入,依次到老师面前站定报告后,走向各自的坐位。
孟儒慈祥的目光中有些不满,看学生坐定后,遂一拍戒尺,加以训导:“我多次说过:要按时到校。今天,又迟到了!下不为例!好了,大家坐好——坐要正,立要直,走路要挺胸!你们要向王祥学习!”他说着,用戒尺指指王祥。
学童们的目光转向王祥——王祥挺胸端坐,二目平视。学童们便都学王祥坐正了身子。
孟儒:“我给大家讲过《论语》、《大学》、《中庸》、《诗经》、《书经》、《左传》,然后,又讲了史籀大篆十五篇等必读书籍,还有礼、乐、诗、书、御、射等六艺,这次我再给大家讲讲《孝经》。”
学童们目不转睛地倾听着。
孟儒:“《孝经》,顾名思义,就是以孝为本。”然后问道,“人生天地间,什么最为先?”
王胖争强好胜,抢先举手。
孟儒点点头:“王胖,你来回答!”
王胖:“人生天地间,劳动最为先。大家看,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从劳动中得来的?”
孟儒听了,很不高兴,示意他坐下,冷笑一声:“王胖,你大概可以做攀迟的学生了!”
王胖不解地睁大眼睛,问:“老师,攀迟是谁呀?”
孟儒不屑地:“攀迟是孔子的学生。当年他向孔子问种地的办法,被孔子骂为小人。”
学童们听了,都笑起来。
王胖有些不快,脸一下子拉下来,咕嘟着嘴。
瘦长的王竹看了一眼胖墩墩的王胖,扮了个鬼脸:“老师,我觉得,人生天地间,忠义最为先。”
孟儒点头微笑:“王竹说得还差不多!”
王祥慢慢站起来,举手回答:“老师,我觉得:人生天地间,孝顺最为先。”
孟儒高兴地:“噢!王祥,说说看!”
王祥:“我认为,只有孝敬父母,才能忠于国家。这样大家就能和睦相处,才能进行生产劳动等事情。”
孟儒闻言十分欣慰,教导大家道:“孝顺父母,还要兄弟和睦,否则就不能使家和万事兴哟。所以,大家除了学习好经、史、子、集和六艺外,还要通读《孝经》。对《孝经》上的话,要熟读背诵,牢牢记在心里。大家能做到吗?”
学童们一致回答:“能!”
孟儒一挥手:“好,现在下课,各自回家自习去吧!”
学童们起立,说声:“老师再见!”便一溜烟跑出了学堂。
王祥似乎怀着心事,走在最后面,被孟儒喊住了:“王祥,听你父亲说,你母亲薛夫人病得很厉害,不能起床了……”
王祥难过地点点头:“老师,我娘得的是痨病,卧床半年多,如今已经好几天不能吃东西了。”
孟儒:“你要少和学友们玩耍,多抽出些时间陪陪你母亲。听你父亲说,你母亲的时日不多了。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是我的学生,学儒读经,可别忘了照顾好你母亲啊!也好让她无牵无扯……”说着,他二目垂泪,有些悲伤。
王祥也哭了,眼睛里落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儿。
王家大院
王祥由学堂回到家,仆人来福来迎接。他迈上高台阶,进入自家的油漆大门,穿过天井院,走上台阶,然后,登堂入室,一下子跪倒在病体恹恹的母亲薛夫人床前,喊一声:“娘!”
昏迷中的薛夫人听到儿子的喊声,徐徐睁开了眼睛,伸出干瘪无力的手,抚摩着王祥的头,断断续续地:“阿祥,娘不行了……我走后你千万要劝说你父亲,让他再给你娶一位母亲,也好照顾你们父子两个……那时我死也就瞑目了……”她说着,喘息不止。
王祥哭着安慰母亲:“娘,不会的!你的病会好的!我要好好孝顺你,找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病!你想吃点儿什么吗?我去给你做……”
薛夫人无力地摇摇头,徐徐闭上了眼睛。
王祥的父亲王融领着医生张赛景进来了。
张赛景摸脉后,又看了看她的脸色,之后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声:“唉,虽然我师祖张仲景发明了伤寒论,但是对于痨病,连师祖也束手无策,更别说我张赛景了。赶快为夫人准备后事吧。”说罢起身,飘然而去。
王融送走张赛景,回到卧室内。只见夫人薛氏正无力地睁着眼睛望着自己。
王融近前弯下腰,问:“夫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
薛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怔怔地盯着丈夫,哀求说:“老爷,我死后你要续弦。祥儿不能没有娘,你也不能没有妻……”她边说边喘息着。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王融悲痛地一跺脚:“呃……天哪!”
王祥哀号一声:“娘……”遂昏迷过去。
清泉河畔。
风不吹,树不摇,花儿谢了,芳草依旧青青。蝴蝶儿、蜜蜂停止了飞舞,鸟儿也停在杨柳的枝条上不动不唱。
王胖、王竹等几个学童顺着清泉河岸,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学堂。他们坐在那里,瞅着老师孟儒,孟儒也目光忧郁地瞅着他们。
王祥身穿麻布孝服,脚蹬草鞋,满脸泪痕,手捧《孝经》,卧伏在麦草苫子上,开始为母亲薛夫人守孝三年……
第二集
画外音:“三年以后,春天。”清泉河畔
百花盛开,芳草萋萋。蜂蝶在花木芳草间飞舞,黄雀儿在杨柳树枝头歌唱,燕子在空中喃呢穿梭,又是一派春日融融的气象。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迎亲的鼓乐声。
王胖、王竹等学童顺清泉河畔从学堂方向跑过来,王胖边跑边喊:“王祥家娶后娘了!”
王竹也兴高采烈地:“王祥有了后娘,就有人疼爱,又可以上学堂,和我们一起玩耍了!”
学童们喊着、笑着,一起跑到王祥家大门前。
王融与朱氏婚礼后的第二天清晨
九岁的王祥一人独自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似在遐想。
王胖、王竹等跑过来。王竹手里捏着一只彩蝶,喊着:“王祥,你有后娘照顾,又可以上学读书了!”
王胖也笑着说:“是呀,从今以后,你又可以和我们一起到清泉河里捕鱼、捉虾,又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沂水河边的银杏树下听老师讲经论道了!”
王祥听了,兴奋地跳起来。这时,仆人来福从院里走出来:“大少爷,老爷叫你呢!”他说着,过来攥住王祥的手。
王祥答应一声:“嗯。”很不情愿地回头看看同伴,随来福走进大门。
主仆二人到了堂上,王融笑容可掬地端坐着,身旁站着陪嫁的伴娘婉儿。婉儿十七八岁,长相俊俏,有些害羞地抿嘴儿笑着。
王融:“阿祥,你有娘了。以后要听娘的话,好好上学读书,学些真本领,等长大了也好做官为宦,振兴家业。唉,自从你亲娘去世后,你守孝三年,也难为你了。家里的事,以后由你娘做主,你又可以专心致志地上学读书了……”
王祥赶忙跪下叩头:“爹,孩儿记下了。”
身穿新婚服装的继母朱夫人从内房走出,款步到王祥面前,双手拉起他,仔细端详了一番,笑嘻嘻地看着丈夫说:“我看祥儿方面大耳,鼻直口方,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是个做官的料子。”
王融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妻子的说法。
王祥瞅了一眼父亲,重新跪下,向继母叩了三个头,动情地喊了一声:“娘!”之后一下子扑到朱夫人的怀里。
朱夫人泪光闪闪,双手抱住继子,说声:“祥儿!”爱抚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翌日清晨
王融和朱夫人以及婉儿站在堂上,目送王祥在仆人来福的陪同下,走出家门。王胖、王竹等学童早已在门前等候多时。
一群黄雀儿在空中盘旋鸣唱,似乎为王祥重新入学祝贺。
南仁里学堂
须发皆白的塾师孟儒坐在几案后,和蔼地拈须微笑。
王祥等学童一起站定,齐声喊:“老师好!”然后各自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王祥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王胖先是看看,然后起身走过去,让王祥起来,用袖口替他拂拭座位。
孟儒看着这一切,欣慰地赞赏道:“王胖同学做得对,做得好!同学之间,就要互相帮助。今天巧了,王祥到校,正赶上我们进行户外授课。现在,我们就到沂水河边诸葛里前的银杏树下去……”
沂水河畔,诸葛里前银杏树下
学童们面朝沂水,坐在沙石上,由塾师孟儒授课。
孟儒背朝沂水,左手握戒尺,右手比比划划,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什么。他的声音逐渐大起来:“……所谓《论语》,就是孔子语录。是学生们收集了老师的言论,才成为经书,成为经典著作。说起来,《论语》比《孝经》讲的知识更广泛一些。比如《论语》中说,‘三人行,必有吾师。’又比如说,《论语》中说‘学而实习之,不亦悦乎!’都是至理名言。孔子讲的这些言论,都是当年他在杏坛讲学时讲出的道理,流传至今……”
王胖举手发问:“老师,当年孔子周游列国,为说和诸侯,到处碰壁,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最后,毫无办法,只好回到老家曲阜杏坛讲学,传授韶乐,收弟子三千人,贤人七十二人……大概,也是在他的老家曲阜的银杏树下讲学吧?”
孟儒听了笑起来:“王胖,真有你的!当年孔子的杏坛讲学,不是在银杏树下,而是在杏树下。银杏树是学名,又称公孙树,它的俗名叫白果树。白果树栽上后,要过快一百年才结果实。所以,俗传:桃三杏四梨五年,没有儿孙不种白果园……”
忽然,王竹手指沂水,大叫起来:“看,沂水出现青龙了!”
学童们顺王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一起惊叫起来:“啊,真得是青龙出水了!”
孟儒听了,徐徐站起,转过身去,笑着对学童们加以解释:“那不是青龙,那叫沂水拖蓝!沂水拖蓝与苍山叠翠,是我们琅琊八景中最优美的两景。等以后你们有机会到苍山,大概就可以看到苍山叠翠了。”
王竹:“老师,苍山在什么地方?”
孟儒:“哦,顺沂水向南走,在沂水以西毗邻鱼米之乡东海郡,便有一个苍山县,那里山峦起伏,夏秋遇上蓝天白云,就出现苍山叠翠的景致了。”
王祥和学童们一边看着沂水拖蓝,一边津津有味地听老师讲苍山叠翠,心向往之……
孟儒待沂水拖蓝的景观逐渐消失后,叮嘱大家:“要记着:学无止境。今天,大家亲眼目睹了沂水拖蓝的景观,便可领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了。所以,《周易》说:‘无极而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这些就是学问。学问,学问,不懂就学,不会就问。大家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发问。”
王祥想了想,问:“老师,沂水拖蓝是怎么形成的呢?它是不是与太阳的光照和水中泥沙有关?”
孟儒笑了:“王祥,我们儒家一派,虽说懂些天道人事,对此却说不清楚。也许是这样的吧。好了,今天的户外讲学到此为止!”他说着,转身走向牛车,在车夫搀扶下先行坐了上去。学童们也都跟过去,一起坐上车子。
车夫一甩鞭子:“驾!”,牛车便“吱吱嘎嘎”地走在了黄土路上,卷起阵阵飞尘……
王祥家宅院
王祥满头大汗地走上台阶,迈进大门高门槛,一口气跑到天井院里,大声喊着:“爹、娘,我回来了!”
王融和妻子朱夫人听了,一起从室内走出来,站到堂上。
王祥来到堂上,一下子扑到朱夫人的怀里,喊道:“娘!”
王融看着母子俩亲情融洽的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朱夫人端详着继子王祥,用袖口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见他的衣裳被汗水湿透,心疼地说:“我那儿哟,全身的衣裳都湿透了!婉儿,快去拿那件我缝制的新衣裳,给阿祥换下来!”
婉儿答应一声:“是!”转身走到室内,不一会儿,拿出一件新衣裳来。
朱夫人双手接过,准备替王祥换衣。
王祥见到继母亲手为自己缝制的新衣裳,不禁想起生母薛氏——眼前轮流出现生母薛氏和继母朱氏为自己在灯下缝制衣裳的情景……不觉泪流满面,泪水与汗水交融在一起。
朱夫人见王祥不脱衣,便把新衣裳搭在左臂上,腾出双手,为他脱下旧衣,顺手扔给婉儿,又为他换上亲手做的新衣裳,左扯扯右看看,满意地笑了。
王融喜笑颜开,看着新婚的妻子朱氏,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王祥再一次扑到继母怀里,喊声:“娘,我的亲娘……”泪下如雨。
第三集
画外音:“又一年过去了,春天已到。”清泉河两岸
杨柳婆娑,春草萌发,蜂唱蝶舞,百鸟啁啾。清泉河里,鱼儿游弋。
王祥站在岸边,手里捧着麦子的麸皮在喂鱼。
一群四个鼻孔的金黄色红尾鲤鱼游过来,争相吞食麸皮。
王祥看着,发出会心地微笑。
两只喜鹊“喳喳”叫着,飞上了柳树梢。
王祥家,堂上
朱夫人把刚出满月的亲生儿子王览细心地搂在怀里,坐在堂上边喂奶边哄他玩耍:“噢,噢,噢,宝宝要睡觉了,你爹去割稻哟……”她反复吟唱着这两句催眠曲儿。
站在一边的王融看着婴儿王览,高兴得合不拢嘴。
王祥放学了,他嘴里哼着儿歌:
春天到了,
花儿开了,
小草发芽了,
燕子飞来了,
黄雀儿也飞来了……
王祥一蹦一跳地进来,一下子跪伏到朱夫人面前,仔细端详着王览的面孔:“娘,我弟弟阿览长得真好看——圆圆的脸儿、大大的眼睛、红润润的嘴唇、厚厚的耳垂……等弟弟长大了,长到三岁,会说话走路了,我就领他一起上学去!老师对我可好了,他对阿览二弟也一定很好!我爹给弟弟起名叫阿览,这名字也很好听呢!”
站在一边的王融见儿子奉承自己,开心地笑了。
朱夫人听了王祥的话,也很开心:“阿祥,阿览三岁就上学,似乎太小。等他长到五六岁,就可以去学堂了。那时,你要帮他学习读书、写字、画画、作文章,教他辞赋,还有诗、书、礼、乐、射、御六艺……到时候,可要好好做好大哥,教他哟!”
王祥认真地点点头:“娘,孩儿记着了!”
一旁的婉儿却一直板着脸,似乎有什么心事。
上午。艳阳高照
王祥背上书包,一蹦一跳地上学去了。
王融对朱夫人说:“我到临沂城里一趟,去给大小子阿祥买些学习用品,中午回来吃饭!”
朱失人叮嘱着丈夫:“买上东西,要早些回来啊!”
王融点点头:“知道了!”
大路上
王融坐在牛车上,来福身背褡裢扬鞭赶车。牛车在凸凹不平的道路上颠簸行进。
来福:“老爷,大少爷品行好,又聪明好学,将来一定会有大的成就。”
王融:“阿祥这孩子善解人意,心眼又好。四年前他母亲临去世前,叮嘱他劝我续弦,我害怕给他娶了后娘不能善待他,所以,一直没娶。谁知这孩子却时刻想着这件事。他在守孝期间,不便于硬行劝说,三年守孝期满,他除去孝服,便马上劝我续妻……唉,也难为孩子了!”
来福:“夫人待大少爷那么好,是大少爷的福份,也是老爷的福份。”
王融:“二小子阿览出生后,但愿与阿祥和睦相处。家和万事兴,也就是福气了!”
他们主仆二人说着话,来福用手一指:“老爷,你看,临沂城到了!”
王融:“啊,南仁里私塾先生孟儒,就住在临沂城里呢!他是当代大儒、著名经学家,又是《孝经》研究专家,由他做南仁里琅琊王氏家塾的教师,我也就放心了!阿祥、阿览要是都能得到他的教授,一定会有大出息。不过,他年事已高,我怕不能长久……”
来福:“孟先生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身体很好。我想,他会教育大少爷和二少爷长大成才的!”
王融叹息一声:“唉,俗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孟先生毕竟年纪大了,我还是有些担心……”
南仁里学堂
塾师孟儒没在讲台上。下面坐着的学生们个个愁眉苦脸,忧心忡忡。
王胖:“先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这不,支持不住,躺下了。”
王祥向大家建议:“先生是因为每日辛苦教我们学习才累倒的。我看,我们各自回家要些钱,给他保养一下。也许病就好了!”
王竹:“好,王祥的这个建议好!”随后大家纷纷响应。
临沂城文具店
王融为王祥挑选好了笔、墨、纸、砚文房四房,问:“多少钱?”
店家:“八十文。”
王融示意来福:“来福,付款吧。”
来福向背在身上的褡裢里抓了一把,疑惑地:“钱呢?”
王融:“临出门时我把钱放在褡裢里了。”
来福:“怎么没有呢?”
二人又在褡裢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王融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早上我从钱柜里取出钱来,放在床头上,忘记带了。咱们回去取吧!”
王融不好意思地向店家道款:“对不起,忘带钱了。东西先放在这里,我让家人送钱来!”
店家笑笑:“不客气。客官走好!”
王融与来福悻悻然走出店门。
临沂都乡南仁里
王祥从学堂一口气跑回家中,喊着:“爹、娘!”他跑着来到堂上,见到婉儿,问,“婉儿,我爹和我娘呢?”
自从王祥之弟王览出生后,婉儿对王祥的态度明显不如以前好了。她漫不经心地瞅了王祥一眼:“老爷和来福去临沂城里为你置办笔、墨、纸、砚去了。夫人抱着二少爷在门前河边玩耍呢。”
王祥听后,一口气跑进父母的卧室,见床头上放着一串铜钱,大约二百文,便不假思索地揣在怀里,一溜小跑出了家门,向学堂奔去。
南仁里王家大院门前
来福刚停下牛车,朱夫人抱着王览从不远处树荫下迎过来:“老爷,回来了!”
王融:“回来了。”他说着跳下牛车,从妻子怀里接过儿子,抱着,亲着。
王览长相俊美,活泼可爱,冲着父亲“咯咯”笑了。
朱夫人:“文具买齐了?”
王融摇摇头:“唉,文具选好了,谁知忘了带钱了。这不,回来让来福取钱送去,把文具取回来也就是了。”
夫妻二人边逗着孩子玩耍边迈进大门。
王融回头对家人:“来福,你先等着,我去取钱给你!”
来福:“是。”
王融、朱夫人夫妇卧室内
王融着急地:“大白天见鬼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早上起床洗漱后,我先从钱柜里取出了二百文钱,放在了床头上,吃饭后,忘了向褡裢里装,便与来福一起进城了……”
朱夫人:“今天早上,我确实见你从钱柜里取出二百文钱放在床头上,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这时,婉儿进来了,朱夫人怀疑地看着她,说道:“婉儿,你要是缺钱花……”
婉儿听了,立即瞪圆了杏仁眼,委屈地大哭大闹:“我婉儿为人做事,堂堂正正!我就是再穷,也不缺那二百文钱呀……”她说着指天发誓,“我要是偷了钱,天打五雷轰!”
王融本来拉长了脸,这时只好加以劝慰:“婉儿,你没拿就没拿,哭什么?”
朱夫人抱着儿子王览还在生气,并不加以劝解。
王融从身上拿下钥匙,从钱柜里取出一串铜钱,然后锁上钱柜,出门交给来福。之后回到堂上。
王祥边跑边喊着:“爹、娘!孩儿回来了!”进了家门。
王融见大儿子回来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问:“阿祥,放学了。今天孟先生给你们上的什么课?”
王祥:“孟先生病了!”
王融:“什么病?”
王祥:“据说,是痨病……”
王融一惊:“怎么,和你死去的娘得的是一种病?又是痨病……”
王祥悲伤地点点头:“所以,孩儿和同学们都提出倡议:凑钱为孟老师看病,保养身体。今上午课间,我来家把你放在床头上的那二百文钱拿了去,捐给孟老师了……”
王融听了,拈须沉吟。朱夫人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婉儿则满脸愠怒地瞪着王祥。
王祥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们。
第四集
南仁里王祥家中,内室
朱夫人抱着王览:“婉儿,昨天的事都怨我,是我错怪你了……”
旁边的婉儿板着脸,没有说话。
朱夫人:“你来我们家,是陪嫁来的,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
婉儿仍然咕嘟着嘴,没有说话。
朱夫人急了:“婉儿,你说话呀!”
婉儿:“夫人,奴婢不过奉命行事,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反正,有了好处,是夫人的;有了过错,奴婢担着也就是了……”
朱夫人叹了口气:“婉儿,你不要老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昨天,的确是我和老爷错怪你了!”
婉儿责怪地:“亏了是二百文铜钱,要是丢了一只金元宝或金马驹子呢?——夫人,以奴婢冷眼旁观,自从你有了二少爷,老爷还好,可大少爷对你的感情,便一天不如一天了。哼!什么母子之情,夫人和二少爷才是真正的母子感情呢!大少爷不是夫人生的,与夫人沾不上边,根本没有真情实感。他所说的孝顺,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是用来糊弄夫人和老爷的。自古以来,有几个前窝的儿子是孝顺后娘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各自有自己的亲娘——我见大少爷想他的亲娘,经常偷偷流泪呢……”
朱夫人摆摆手:“阿祥六岁丧母,去年他九岁,我过门来他家当代娘。今年我有了阿览,对他照顾的少了……我看他是真心喜欢阿览,以后,他们兄弟两个会和睦相处的。”
婉儿一撇嘴:“哼!兄弟两个和睦相处?昨天的事,夫人应该向深处想想——如今他不和老爷、夫人说一声,就偷走铜钱……以后,他即便是偷走家中的金银财宝、地契宅契,私自藏起来,就是偷走了全部的家业,老爷和夫人大概也不会知道的……”
朱夫人一怔,接着摇头笑笑:“不会的,阿祥这孩子不是那种人……”
婉儿又是一撇嘴:“哼!俗话说:知人知面难知心。大少爷与二少爷,毕竟不是一母所生哟!”
朱夫人一怔,思忖有顷,叮嘱道:“婉儿,这话可不准向外人说,也不准向老爷和来福说哟!”
婉儿笑笑:“夫人,自从婉儿随夫人陪嫁来到王家,就与夫人一条心了。为了不让大少爷独霸家产,夫人可以先阻止大少爷上学读书,他没有了学问,也就没有夺取家产的能力和心思了……”
朱夫人:“这样行吗?况且,老爷那里也通不过呀?”
婉儿:“怎么不行!夫妻,夫妻,有福同享,休戚相关嘛!晚上,夫人多向老爷吹吹枕头风,说些大少爷的过错,不就成了……”
夜。王融、朱夫人卧房内
朱夫人:“老爷,阿祥今年已经十岁了,如果一旦给他养成了偷东西的坏习惯,以后就管不了啦……”
王融赶忙为大儿子辩解:“不会的。阿祥拿走二百文钱是给孟先生的,是做好事,功德无量,怎么能算偷呢?”
朱夫人:“人说三岁看老。阿祥三岁时我不知道怎么样,可是,前天的举动,我认为他不够正大光明。所以,我为他的今后担忧。”
王融:“依你说,怎么管教他好呢?”
朱夫人:“我想,不如让他辍学在家帮助来福干些农活儿。”
王融:“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事,干什么活呢?况且,荒废了学业,将来……”
朱夫人:“比如耕地、播种、锄草、收割,活儿多得很呢!还有干些打扫牛棚、捣粪的活儿,都可以锻炼他的身体,让他收收心,改变一下性格脾气。至于学业,我看他根本不是那块料……”
王融长叹一声:“唉,阿祥六岁丧母,失去母爱,一直是我的心病。如今你进门了,有了阿览却又……”
朱夫人似乎受了委屈,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王融烦躁地:“好吧,就依你。明天,就让阿祥在家帮助来福做事……”
王家牛棚
王祥身穿下人的衣裳,满头大汗,正在打扫牛棚。
来福走过来:“大少爷,打扫牛棚是粗活儿,我干!”他说着,就去抢王祥手里的木锨。
王祥攥紧锨把,摇摇头,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也不说话,继续干起来。
婉儿走过去,嘴一撇,大加讽刺:“哟,大少爷干农活儿,可是一把好手啊!”
王祥翻眼看了她一下,没有答话,继续干活。
朱夫人抱着王览走过来,一边拍哄着要睡觉的儿子,嘴里轻轻念着:“噢,噢,噢,小宝宝,快睡觉,你爹去割稻哟……”
王祥听了,一阵心酸——想起亲生母亲薛氏生前也把自己放在摇篮里哄着睡觉的情景——
(化入)
春天。清泉河畔
鸟语花香,蜂飞蝶舞,杨柳婆娑。一棵大柳树杈上挂了一个摇篮——三岁的王祥静静地躺在里面。
王祥的生母薛氏坐在摇篮边的胡床上,嘴里喊着:“噢,噢,噢,宝宝睡觉了,你爹去割稻哟……”
(化出)
王祥泪眼濛濛,他停住手中的活儿,抬起头来,怔怔地瞅着继母,又瞅瞅朱夫人怀中的王览,忽然放下手中的木锨,一下子扑到朱夫人面前,跪下,撕心裂肺地大喊:“娘,你永远是我的亲娘!”然后,爬起身来,抚摸着弟弟王览的头,口里喃喃自语,“阿览,阿览,你是我的亲弟弟呀……”
朱夫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有些手足无措,眼圈儿红了,继而伸出右手,在王祥的头上、脸上抚摸着。
婉儿走过来:“夫人,老爷说天热,叫你把小少爷赶快抱回屋里,别把小少爷晒黑了!”她说着,冷眼瞪了王祥一眼,之后冲来福嫣然一笑,护送朱夫人走了。
王祥、来福面面相觑。
一双燕子在牛棚前穿梭飞舞。一群黄雀儿落在那棵枝叶繁茂、结满果实的大杏树上,与落在另一棵树上的一群麻雀儿对唱,似喜、似悲……
忽然,天空中彤云密布,大风骤起。树木作响,牛棚也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黄雀儿和麻雀儿都萎缩着身子站在大树的枝条上不动了, 燕子也飞到房中梁上躲避风雨去了……
来福揉揉眼,抬头看看天空,催促王祥:“大少爷,风雨来了,你快进屋吧!”
王祥执拗地摇摇头:“没有得到爹娘的允许,我不走。我还要干活!”
一阵风卷来,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王祥一不留神摔倒在地,来福赶忙向前扶住。
王祥全身的衣裳湿透了,他面色蜡黄,哆嗦着铁青的嘴唇,由来福搀扶着向卧房走去。
王祥卧房
墙上挂着一把宝剑,几案上放着王祥正在自学的《论语》和《孝经》。
王祥躺在床上,全身发热,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娘,娘,娘……”
床前,只有来福一人在给他喂水。
卧房外。大雨滂沱,狂风怒吼,昏天黑地,一片昏暗。
第五集
画外音:“三年以后。王祥十三岁,王览三岁。他们的父亲王融已经辞世。”春夏之交。打麦场
王祥与来福正在打场。
来福扬鞭赶牛,口里哼唱着《打场曲》。牛拉着碌碡,在摊成一圈的麦穰里转圈。
王祥头戴高粱杆皮编织的八角斗笠跟在后面,用木杈把麦穰挑起来。碌碡一圈圈压过去,麦粒从麦穗里被挤压出来。
场边树上,一群黄雀儿在鸣唱着,似乎要与王祥告别——随着气候的变化,它们要继续向北方迁徒了。
王祥停住手中活儿,抬头看着黄雀儿,口中喃喃自语:“黄雀儿,快飞吧!飞到北方暖如春……”
来福边赶牛打场边问:“大少爷,你在和黄雀儿说话?”
王祥笑笑:“我又不是公冶长,怎么能和鸟儿对话呢?”
来福不解地问:“公冶长是谁?”
王祥:“孟老师讲《论语》时讲到公冶长,他是孔子的大弟子,又是孔子的女婿,懂得鸟语呢……”
来福很感兴趣:“大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王祥笑笑:“孟老师说,孔子的弟子大多多才多艺,他们不但懂得诗、书、礼、乐、射、御六艺,还读了不少经书,可以说学富五车。其中不少是具有专长的特殊人才,公冶长就懂得鸟语。有一次他在回家的路上,遇着一只红肚皮、金翅膀的鸟儿在一棵十多丈高的楸树上唱着:‘公冶长,公冶长,南山顶上一只老肥羊,你吃皮里肉,我吃肉里肠……’公冶长听懂了,便跑到南山顶上一看,果然有一只肥胖的野山羊从巨石上摔下来,死了。他就高高兴兴地把山羊扛回家了!”
来福:“公冶长的运气真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吃到肥嘟嘟的羊肉了……”
王祥接着说道:“公冶长回家后,剥下羊皮,把羊肉煮着吃了,把羊皮钉在墙上,等晾干后,用碱熟了,做成冬天的褥子铺,而把羊的肉里肠——五脏六腑,却埋掉了,没有给金翅鸟儿吃。鸟儿生气,与他结冤,结果公冶长的祸事就到了……所以,孟老师说,这叫因福得祸,是老子说的——祸兮福兮之所倚,福兮祸兮之所伏!”
来福对老子的话似懂非懂,继续寻根问底:“那么,金翅鸟儿是怎样报复公冶长的呢?”
王祥:“一天,公冶长又走到那棵老楸树底下,听到金翅鸟儿在叫:‘公冶长、公冶长,南山顶上一只老肥羊,你吃皮里肉,我吃肉里肠……’公冶长又听了金翅鸟儿的话,向南山顶上奔去。他一口气奔到山脚下,老远,见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公冶长怕羊被别人抢去了,就边跑边喊:‘是我打死的!’众人闻声都看着他,有认识他的人说:‘凶手找到了!原来是孔子的学生兼女婿公冶长,自己投案来了!’于是,几个捕役跑过去,给他带上了刑具。他到近前一看,傻眼了——躺在地上的不是一只山羊,而是一个死人。他就这样被送到县衙,关进了监牢,被判杀人,要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