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冰川上的美国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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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张照片先后改变了大卫·布理谢斯(David Breashears)的人生。  第一张照片: 成为美国最著名的登山家之一
  第一张照片,是登山家埃德蒙·希拉里(Edmund Hillary)与其夏尔巴人向导丹增·诺尔盖(Tenzing Norgay)1953年5月拍摄于珠穆朗玛峰顶的合影。偶然看到这张纪录人类首次成功登顶珠穆朗玛峰的照片时,大卫·布理谢斯还是一个11岁的小男孩。然而,从那时起,远山的呼唤就总是萦绕在他的耳边,把他一次又一次地拉进包括喜马拉雅山在内的世界高峰绝域。
  17年后,1983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第一次登凌绝顶,在海拔高达约8844米的珠穆朗玛之巅真正体验到了一览众山小的兴奋与豪迈,并为人类发回了第一个来自世界至高点的现场直播画面。一发不可收拾,1985年,他成为第一个两次登上珠穆朗玛峰顶的美国人。随后,他又分别在1996年、1997年和2004年三次登顶成功,并拍摄了包括《珠峰雪暴》(Storm Over Everest)在内的多部纪录片,曾四度获得美国电视界最高奖艾美奖(Emmy Award)。
  “在群峰之间,我丝毫不觉得孤单,反倒有一种如在家中的惬意之感。”他对慈传媒《中国慈善家》说,一副毋庸多言的表情,但是紧接着补充道:“我知道怎样在稀薄的空气中前进、生存、保护我的手指头和脚趾头,我不害怕。”
  在这么多次的登顶经验中,最难忘的是哪一次?记者话音未落,他就马上毫不犹豫地答道:1996年的那次。
  1996年,无疑是人类攀登珠穆朗玛峰历史上噩梦般的一年。那一年,5月10日至11日,包括知名登山家罗伯·霍尔(Rob Hall)和斯科特·费舍尔(Scott Fishcher)在内的8名登山者,在登顶过程中因遭强烈雪暴而遇难身亡。这也使得1996年成为2014年4月珠穆朗玛峰雪崩灾难之前历史上攀登珠穆朗玛峰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年。
  那些天,大卫·布理谢斯也在现场。他当时在拍世界第一部在珠穆朗玛峰顶摄录的IMAX电影。在灾难发生后的几天里,他和队友中断拍摄,加入到了救援行动中。
  直到灾难发生的第二周,雪暴继续咆哮不止,其他一些探险队都陆续放弃并打道回府。但是,大卫·布理谢斯和队友选择留下并继续攀登。“当时,我们在体能和精神上都面临极大的挑战,要知道,单单是我们的摄像机就重达20公斤。”时任领队的他告诉慈传媒《中国慈善家》。
  他和队友在速度超过80-90公里/小时的狂风中攀爬前行。5月22日黄昏,当他们爬到位于珠穆朗玛峰南面的第四营地(Camp IV)时,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了:风停了!于是,他们决定当晚就朝着峰顶进发。
  5月22日晚上10:35,大卫·布理谢斯拉开帐篷拉链。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月亮的夜空里繁星闪烁。他在零下30度的彻骨严寒里,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自己的装备:两满瓶氧气、备用手套、钉鞋、套靴、冰镐、指南针……完毕之后,他背上包裹,带领队友们开始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最后一段。
  爬到海拔约8400米高的东南山脊时,旭日东升,他望见晨曦照耀下的珠穆朗玛峰,犹如金字塔一般屹立在那里,庄严、肃穆,东面的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峰和近处的世界第五高峰马卡鲁峰,闪烁着红色、橙色、粉色的光辉。
  他再一次确信:攀登珠穆朗玛峰乃是对生的肯定,而非对死的判决。   第二张照片: 走上冰川消逝的纪录之路
  第二张照片,是传奇登山家乔治·马洛里(George Mallory)1921年夏天拍摄的绒布冰川图。2007年,大卫·布理谢斯登上了马洛里当年所在的位于珠穆朗玛峰北面的拍摄点。当把这张历史照片拿出来对照眼前所见时,他被深深地震惊了:86年间,绒布冰川竟然退缩了近百米!
  就在亲眼目睹变化的一瞬间,年逾50的他,好奇心被再一次猛烈点燃。2007年,大卫·布理谢斯创立了非营利组织“冰川工作室”(Glacier Works),并启动了“冰川图像研究项目”(Glacier Research Images Project),综合应用摄影、科技和艺术方法,帮助公众认识全球气候变暖的现实和影响,呼吁人们警惕环境恶化并及早采取保护行动。
  他的做法是,找到一些前辈登山家过去百年在喜马拉雅山脉和青藏高原的摄影作品—这些作品中的部分,之前从未对外公开—然后重返这些历史照片的拍摄现场,从同一地点、同一角度角度拍下同一场景。向慈传媒《中国慈善家》提及这些照片时,他颇为激动:“把我拍摄的新照片和那些档案照片进行对比,会发现变化超乎人们的想象,你禁不住会问:发生了什么?”
  他的项目成果最终被策划成了一场名为“冰河:正在消逝的喜马拉雅冰川”的展览,从2010年开始先后在美国的亚洲协会博物馆和麻省理工学院博物馆展出。2011年11月,展览中的一些代表作,也被选用到了美中关系中心(The Center on U.S.-China Relations)在北京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举办的“冰+煤”摄影展中。该展览旨在表现人类活动和冰川变化之间的联系。
  为了纪念人类成功登顶珠穆朗玛峰60周年,2013年5月,大卫·布理谢斯及其工作室还与微软合作,将其多年攀登珠穆朗玛峰过程中拍摄的照片、视频等研发了一个叫“珠穆朗玛峰:冰河”的交互式网站,让人足不出户就可以“探险”珠穆朗玛峰。
  在2014年11月15日“中信书院前沿论坛”的环境论坛上,头发雪白的大卫·布理谢斯现场展示了这个尤其适合触屏设备的平台。尽管台下的听众寥寥,但是他依然兴致很高。他简单地点击一下鼠标,屏幕上由400多张数十亿像素相片组合起的珠穆朗玛峰全景图便移动了起来,使得观众仿佛置身其上攀爬行进一般。他再轻轻点击一个全景图上的绿色方框,便变魔术似地把观众带入到了登山者的营地,记者甚至可以看到登山者在帐篷前烧水—高山之上,水冻为冰,需要煮化来饮用或煮食。或相片,或视频,观众可以生动地看到登山者以及当地人的一些生活实景。
  继续划动鼠标,他把观众引进了一个特别的帐篷,其中展览着他用以证明全球气候变暖背景下冰川急剧退缩的照片。他点开马洛里在1921年拍摄的绒布冰川照片,然后又点开2007年他从同一地点同一角度拍摄的照片,让对于许多观众来说仍停留在想象层面的珠穆朗玛峰冰川变化一下子鲜明地呈现眼前,壮观却又使人眉头紧锁:确实,这意味着什么?
  “开展这个项目,我首先是为了帮助自己深度地认识并记录正在发生的变化。”他说,“同时,我当然也希望这个网站以及这些资料可以被更多的教育者、政策制定者以及公众看见,不仅仅是惊叹变化之巨,而且能够使用它们进行教学、研究或调整生活方式。”
  他告诉慈传媒《中国慈善家》,迄今已有累计一千五百万人次浏览了该网站,而他还将为该网站从珠穆朗玛峰持续发回更多更新的素材,使之更丰富、更逼真。
  这次来北京是他时隔30年后第一次故地重游,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已经天翻地覆的中国首都,第二天早上6点,他就要离开酒店前往机场,飞往尼泊尔,回到群山之间,在那里继续待上至少一个月。
  “那些山在召唤我,它们是我的使命所在。”他直视着记者的双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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