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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2月18日,正月初九,四川省攀枝花市亿万富豪夫妇刘平和妻子许雅芳被人砍杀在别墅里,两人身中107刀,当场死亡,现场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2013年2月23日,真凶落网,竟是他昔日的“铁哥们”胡红云。胡红云曾是刘平的“恩人”,刘平的儿子还拜胡红云为“干爹”。如今,他为何要对自己曾帮过的“铁哥们”下此毒手?
2014年2月20日,四川省攀枝花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了这起雇凶杀人案,数十年人世沉浮的隐情与真相也浮出水面,令人唏嘘——
春节里的血案,贵贱之交两家人
2013年2月19日,正月初九。这天上午10时许,刘强林来弟弟刘平家,发现他家别墅大门锁被人撬开了。他走进去喊了两声不见人应,于是上楼查看,眼前的一幕吓得他魂飞魄散——弟弟和弟媳倒在血泊中。惊慌中,他立刻打110报警。
攀枝花市仁和区公安分局民警迅速奔赴案发现场。刘平家的别墅位于攀枝花市仁和区琳琅大道附近,上下两层,有三百多平米。经法医尸检,初步判定刘平系锐器刺破双肺致死,其妻许雅芳系锐器致心脏破裂死亡,均系他杀,两死者身上共被捅杀107刀。
时年36岁的刘平是攀枝花当地有名的企业家,一同遇害的妻子漂亮能干,是他的贤内助,儿子成绩优异。是什么人与他们结下了深仇大恨,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置他们于死地?侦查中,民警通过刘家别墅的监控录像和琳琅大道上的天网监控发现:案发当天凌晨1时许,两个身材高大、戴着遮阳帽的男子进入别墅。半小时后,两人慌张地窜出来,上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黑色皮卡车,朝市中心驶去。民警通过追踪涉案的皮卡车,锁定了犯罪嫌疑人阳选斌和张德维。2月23日,两人在攀枝花市内一茶楼落网!
阳选斌和张德维均系攀枝花钢铁公司汽运公司职工。张德维供述:案发前阳选斌找到他,给他钱,让他杀掉刘平夫妇,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阳选斌则称自己是为了复仇。然而,警方在随后的侦办中发现,阳选斌与刘平夫妇素不相识,双方根本就没有矛盾。警方还发现阳选斌近两个月与一个名叫胡红云的人通话频繁,案发当夜,两人通话竟达20次之多。警方了解到:胡红云是刘平生前好友,两家有数十年交情,刘平能有今天全靠胡红云,胡红云还是刘平儿子的“干爹”,但后来两人并不和睦,胡红云与刘平妻子许雅芳好像关系不太正常……
最后,在警方强大的心理攻势下,阳选斌终于交代幕后真凶是胡红云。2月23日晚,警方在胡红云老家大田镇,将正准备外逃的他一举抓获。在铁的证据面前,胡红云承认了雇凶杀人的犯罪事实……
胡红云,1975年出生在攀枝花大田镇,当年是镇政府的司机。大田镇是攀枝花的卫星重镇,商业发达,工厂林立。胡红云在工作过程中结交了不少人脉。
2003年4月,胡红云到大田镇兰溪河畔钓鱼,认识了当地的养殖业主刘平。刘平比胡红云小两岁,头脑灵活,承包了100亩鱼塘搞水产养殖。一次,刘平因营业手续不全要被罚款2万,正逢胡红云在他家鱼塘钓鱼,他当场打了几个电话,结果只罚2000,并让他第二天去补办手续。刘平佩服胡红云的能耐。以后胡红云再来,刘平从不收他的钱,还让妻子准备丰盛的酒宴招待。逢年过节,刘平和许雅芳还提着礼物去胡家登门拜访,两家关系渐渐走近。2004年7月,因利薄,刘平转让鱼塘,开起了超市。第一年,因不善经营,亏了十来万。胡红云出面为他担保向银行贷了20万元,还入了干股,帮刘平打开销路。有胡红云的帮忙,超市第二年扭亏为盈。春节期间,刘平带着厚礼去胡家道谢,并当场提出让儿子刘浩拜胡红云为“干爹”,两家关系又近一层。
2006年国庆假期,胡红云单位组团去成都青城山旅游。出发前一天,一个同事因父亲重病住院没法成行,胡红云把这张票给了刘平,刘平走不开,考虑到是跟团旅游,刘平遂叫妻子许雅芳随团去青城山。
许雅芳年轻漂亮,嘴也甜。平常“哥”长“哥”短地称呼胡红云,胡红云对这个伶俐的弟妹有时会不由自主地多瞅一眼。遇到他炽热和暧昧的目光,许雅芳往往微微含笑,并不那么躲避,这更是让他怦然心动。这次旅游,给了胡红云和许雅芳“单独”相处的机会。10月5日,游览了青城山后,当晚在山下的岫田宾馆住下。晚上,游客们都忙着去购物,胡红云因为喝多了没有去,许雅芳喊着脚疼也没去。睡觉前,她觉得口渴,下楼去买矿泉水,顺便多买了两瓶给胡红云送过去。胡红云借着醉意一把抱住她……
事后,胡红云觉得有些对不起刘平,但又欲罢不能,侥幸地想有朋友和干亲这份堂皇的关系罩着,只要不被撞破,刘平不会怀疑自己。许雅芳对丈夫充满了不安和愧疚,但也不愿意得罪胡红云,再加上内心深处也并不反感他,于是与他悄悄保持着情人关系。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哭谁笑,翻身兄弟得理不饶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2007年中秋节后,胡红云约会许雅芳的短信被刘平发现,他当即要找胡红云拼命!许雅芳“扑通”一声给丈夫跪了下来,请求丈夫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原谅自己,并发誓跟胡红云断绝关系。考虑到目前生意上很多事情离不开胡红云,还不能撕破脸皮,最终,刘平将苦水吞进了肚子里。丑事曝光后,胡红云后悔不迭,主动跟许雅芳断绝了关系。于是,这件事谁也不提,两个男人还照常见面,两家也照常来往。2008年春节刚过,刘平就和胡红云结清了红利,转让了超市。之后,他用房子作抵押,向银行贷款40万元,组建了一个建筑队,开始承包工程。次年9月,市里招标老街改造工程,为缓解心中的愧疚,胡红云主动帮他四处奔走,刘平如愿以偿中了标。老街改造工程竣工后,刘平也在建筑业站稳了脚跟。2010年6月底的一天,刘平请胡红云在朝阳酒店吃饭。刘平借着酒劲说:“你帮了我,我感谢你。但你对我做了什么,大家心里清楚。”他将两万元递给胡红云:“就当是感谢你这次又帮了我,今后咱们还是少见面。”胡红云满脸尴尬,他没要钱。 这年9月底,刘平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购置了别墅,还买了辆路虎越野车。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生沉浮谁料得定?此后,刘平的事业蒸蒸日上,胡红云却跌入人生谷底。10月的一天,胡红云因熬夜开车走神出了车祸,被单位开除。车祸后,刘平从没有来看过胡红云,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胡红云也寒了心。无奈中,他东挪西凑投资加盟一个小家电品牌,但因没充分考察市场,经营半年就关门大吉,钱也打了水漂。这样一闹腾,本来家庭条件还不错的胡红云家徒四壁,还欠下巨债。2011年春节,胡红云妻子唐静雯从朋友处得知刘平中标了攀枝花一段高速公路工程,回家跟丈夫抱怨,让胡红云找刘平分包一点工程来做。见丈夫仍不为所动,唐静雯急了,“你不去,我去!没良心的,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怎么就翻脸不认人!”胡红云怕她去找刘平,刘平会抖出当年那件事,引发家庭风暴,于是慌忙拦住妻子:“我去!我去!”
第二天一早,胡红云敲开刘家的大门,刘平正在一楼客厅看电视新闻,一见他,刘平摁掉电视,不冷不热地说:“有事快说,我还要去工地。”胡红云心里虽不满,但想到这是自己求别人,忙赔上笑脸:“老弟,哥有难处了,能不能把你的工程转包给我一部分做做?”刘平一听,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求人不如求己,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遭到刘平一番训斥,胡红云终于按捺不住怒火:“你不要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刘平说:“我忘恩负义?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胡红云垂头丧气地从刘家出来,遇到购物回家的许雅芳,跟她说了自己的来意,许雅芳吓得连连摇头:“当年因为你,我们都差点离婚了,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我不可能帮你劝他。今后你还是少来。”胡红云讨了一脸没趣,回到家里。妻子问他情况。他一声长叹,大骂刘平“白眼狼”!唐静雯不知其中隐情,只当对方忘恩负义,当即要找刘平理论,胡红云喝止住她:“不用他帮忙,他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
胡红云只能四处揽一些小生意。2011年3月,他从一个名叫陈卓的建筑老板那里转包了一工业园10万方土石方工程。可工程结束后,老板却迟迟不结账。陈卓被催不过,向他吐出实情:“中标公司老总刘平叫我把你的工程款拖一拖,你还是去找他吧。你们以前关系不是不错吗,这是怎么了?”原来,一次酒宴上,刘平得知胡红云在分包商陈卓手下拿活,于是才发生了上面的事。债主一天天逼上门来,胡红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刘平,刘平说资金周转困难,需等一等。因急等着用钱,胡红云再也顾不上颜面,干脆往明里说了:“刘平,我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何必纠结不放?当年我对你的那些帮助,你总不能全忘了吧?那都是雪中送炭啊!”刘平一拍桌子,指着胡红云的鼻子骂道:“你那不是‘雪中送炭’,而是趁人之危!”“你不要欺人太甚!”胡红云恨恨地离开。
10月12日,胡红云母亲因病急需要钱做手术,他急得直掉眼泪。费尽周折,他总算在沁茗茶楼见到了刘平。刘平正在和几个朋友喝茶、聊天。胡红云强忍着心中怨气低声下气求刘平。胡红云和刘平是铁哥们,朋友圈子早有耳闻,两人共同的朋友彭双全看不下去了,当晚,不知隐情的彭双全在花园酒店订了酒席,替两人说合。在大家的劝说下,刘平给胡红云结算了工程款,填好支票后,还当着大家的面,许诺把一项安置房工程部分交给胡红云做。
心结难解癫狂成魔,107刀了结此恨
胡红云拿到工程款,还掉债务,给母亲做完手术,也就所剩无几了。虽然在结算时,他吃了些亏,但他有错在先,这次刘平还答应给他新的工程,他心里也释然。工程在即,怕误了工期,他早早就订了建材。可一个月过去,却迟迟不见开工的通知。他来到工地,却发现早已开工,顿时怒火中烧,找到刘平质问:“为什么不讲信义,承诺得好好的,却不兑现?你是不是在欺骗和玩弄我?”刘平问:“信义?我跟你签合同了吗?”胡红云心中仇恨就像沉积的火山爆发:“我歉也道了,你气也出了,一件破事,你究竟要纠缠到什么时候?”“你让我戴了绿帽子还有理了?我就是跟你没完!”刘平也气愤地说。
胡红云没拿到工程,反而赔了10万元。唐静雯背着丈夫,找到刘平讨“说法”。刘平拗不过唐静雯的穷追猛打,终于说出当年胡红云与许雅芳之间的那段隐情。唐静雯什么都明白了,难怪刘平会恩将仇报,她又怎容得下丈夫对自己的背叛?于是,在与胡红云争吵、打闹后,她断然搬回了父母家,并提出离婚。没多久,债主也逼债找到胡红云家里,将他家里砸得稀烂,刚刚病愈的老母亲因承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打击,再次病危。一连串的打击让胡红云一个月内暴瘦了30斤,头发白了一半。他恨恨地想:“刘平,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要让你后悔都来不及……”胡红云决定要灭了刘平。一天,彭双全和几个老朋友来看望胡母,刘平也去了。刘平见他如此凄凉,也感觉自己做过分了点,主动表示愿意与胡红云忘记恩怨,临走还留下1000元钱。胡红云捏着那钱,却牙齿咬出血来。
一周后,胡红云和刘平参加彭双全的生日宴会,刘平喝醉了,彭双全让胡红云开刘平的车送他回家,胡红云答应了。将刘平送到家后,胡红云趁机破坏了车的方向盘助力系统。第二天,刘平在开车从攀枝花去成都的高速上,车速超过100码,方向盘突然被锁死,惊魂未定的他赶紧在硬路肩上停了下来,打开双跳后报警。事后,车子被送到4S店,技术人员检测时发现控制方向盘助力系统的一个电子原件出现了故障。因无法确认责任方,此事不了了之。但刘平还是感到车子出事蹊跷,修车师傅提醒他:“你是不是跟什么人结了仇,将你往死里整啊!”刘平想到胡红云开过车,也有些怀疑。当晚,他打电话质问胡红云。胡红云一口否认,刘平只好在电话里警告了他一番,但心中还是颇为后怕……
胡红云没有等到刘平车毁人亡的消息,却等来了刘平的质问。刘平显然已有警觉,如做得不干净,自己会脱不了身,他脑海里萌生了雇凶杀人的罪恶念头。12月6日,他在攀枝花大桥头遇到阳选斌。38岁的阳选斌是攀枝花钢铁公司货运司机,是胡红云上驾校时的师弟。阳选斌见他瘦得变了人形,询问近况。胡红云情绪激愤地诉说了刘平的忘恩负义。阳选斌提出要帮他出气。胡红云趁机提出让阳选斌帮他灭掉刘平,想到许雅芳的忘恩负义,他又在死亡名单上加上了许雅芳的名字,并承诺事成之后给阳选斌10万块钱。阳选斌同意了。胡红云给阳选斌买了绳索、刀子等作案工作,并先支付5000块钱作案经费,承诺等“做掉”刘平夫妇后,再给10万。阳选斌随后找到工友张德维。34岁的张德维赌博输了钱,正愁没钱过春节,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但是,两人分别跟踪了刘平夫妇一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据胡红云案发后向警方交代:“2013年2月18日,正月初八,我和几个朋友到刘平家拜年,刘平见到我脸色一变,但当着大家的面没有发作。拜完年后,大家提议到刘强林家打牌。刘平喝多了在家休息,我和许雅芳都去了。晚上约10点半,许雅芳说不打了,要回家休息。她前脚出门,我后脚悄悄跟了出来。她在路上给刘平打了个电话,我听清刘平一个人在家,看到她走进家门后,我躲在她家门口的僻静处给阳选斌发了条短信,阳选斌马上叫来张德维,两人带着作案工具,驾着阳选斌的黑色皮卡车,直奔刘平家。”
23时30分左右,阳选斌和张德维在离别墅100米处下了车,步行到刘家门口。阳选斌用刀撬开刘平家的大门锁,按照胡红云事先给他讲过的地形,冲上二楼卧室,推开主卧房门,看到刘平夫妇都已睡得很沉。阳选斌和张德维抽出尖刀扑上去,朝刘平夫妇身上一通狂刺。阳选斌想到胡红云嘱托他要把他们千刀万剐,于是又朝他们身上捅了无数刀,确认二人已经死亡后,他们趁着夜色仓皇逃窜……
2014年2月20日,攀枝花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胡红云雇凶杀人案、阳选斌和张德维故意杀人案。法院当庭以雇凶杀人罪判处胡红云死刑,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阳选斌、张德维死刑。胡红云不服一审判决,向四川省高院提出上诉。审理此案的李仕强法官在接受采访时对记者慨叹:朋友之间的友情,是不能掺杂任何杂质的。尽管胡红云后来竭力弥补自己的过错,但始终不能抹平给刘平带来的伤害。而对于刘平来说,胡红云确实有错,但是他已经认识错误,并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你就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有时,宽恕别人,也是给自己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