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雪纷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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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王老师病逝的噩耗,我正在黑龙江,赶上北国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把白山黑水裹得严严实实。
  尽管之前已有所预知,但不幸终于降临,还是让人感到周身的寒气赛过零下18度的低温。
  苍松如墨,白雪皑皑,铺就了悼念的底色。而思念,恰如漫天飞雪,若断若续,纷纷扬扬。
  王师尚琪,武义桃溪项湾人也,享年八十。他是前辈乡贤。在老家考上师范,教过书,当过县报编辑,后被选调到杭州大学新闻系学习。大学毕业留校工作,直至20年后调至新组建的浙江省建设银行。
  王老师是“文革”前最后半届的新闻系学生,后转读中文系。而我,恢复高考后读的又恰是杭大中文系。我和他以及他夫人凌老师,既是校友,又是系友。大学毕业,机缘巧合,我被分配到省报,续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新闻缘。
  在我上大学的那几年,还在杭大的王老师出任杭大教育系党总支书记,配合老教育家王承绪先生主持系党务与日常工作。在他们的培养下,杭大教育系走出了一大批全省教育界乃至政界的翘楚。
  4年前,王老师罹患癌症住院治疗,几进几出,从未找过学生帮忙。他是那么平和、低调,从不炫耀,直至晚年病魔缠身,都未想过要去麻烦自己的学生。一辈子助人、教人、帮人,忠于教育事业,这就是我敬重、感恩的王老师!
  记得上大学后的第二天,一个阳光的午后。在学生寝室,同学说有人来找我。我一眼望去,只见一个清瘦精干的身影,一头浓密的黑发,一脸微笑,乌黑的眼珠放着灼人的光。
  “我是王尚琪,老乡”他用带着明显家乡口音的普通话自我介绍。“啊,是王老师……” 我连忙接住他伸过来的手。他与家父是老家小学前后届同学,父亲此前给他写信告知我考上了杭大。握他的手,让人感到很有力,特别的温暖、踏实——是的,对于年方十八、一个从山沟沟扎入大都市的毛头小伙而言,老乡、父亲发小,那就是全部的依靠。
  自那开始,直至此趟出差前赶去医院看望,和他最后一次握别——30多年,正是这双手,给予各种人生的指点,学业、事业的帮助。
  因校园和他的住处只隔了一条西溪河,所以,常常在晚饭后散步过去,有事没事,坐坐聊聊——聊学业,聊国事家事,聊家乡的种种。和他,从来就没有丝毫的疏离和生分。
  也许是少不更事、乡情驱使,有一件事后来想起很不好意思——那就是,每每有家人或家乡客人来,落实夜晚住宿,总往他家里带。其实,那时节,他一家四口只住筒子楼的两间房,二楼三楼各一间。但每当我带了客人去,王老师总是热情相迎,忙着让俩闺女搬去二楼与父母同住,腾出房子安顿我的客人。
  那时当学生,穷,并且也没有住旅店的概念。加上我是家乡最早考到杭州念大学的人之一,又生性热情好客,所以借机会来杭州游玩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那些年,住过王老师家筒子间的一批批老乡,难以计数,很多还是裤脚上沾着泥巴,对所谓城市文明概无所知的地道农民。而今想来,真是太烦劳、太打搅了,但王老师和夫人凌老师,却从未表露半丝不悦之色。
  改革开放30多年,人事更迭、纷纭繁复,其间也有人感叹人情冷漠、人心不古。王老师,始终保持着平实、平和的处事风格和“热水瓶”一样的性格。尤其是在他退休后,更多表现为对朋友、乡人乃至后辈的记挂与思念。每到一地,得知某某人在此地工作和生活,他总会主动打电话过去问问、聊聊。他对人对事的记忆,总是那么精细、准确。一口带乡音的普通话,始终那么亲切、温和。
  他还时时关注家乡的经济建设、文化传承、人才培养,做了很多好事。临出差前再一次去医院看他,还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话题离不开家乡。他听我聊延福寺如何在修复、桃溪古民居如何在保护,聊牛头山的风景、道长与“五水共治”。他说很可惜牛头山没有去,我答应待他康复之后,再带他游赏“江南九寨沟”……没想,这竟成他的遗愿!
  得知王老师癌症复发则有些意外。那天,为筹备武义二中百年校庆,金校长一行与二中校友相聚杭州,我忽然想一定得请王老师参加。哪知,电话那头,是王老师无力且无助的声音:“谢谢邀请,现在我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武义二中百年校庆,为什么必须请王老师?不仅在于他是二中名至实归的老一辈杰出校友,更在于他对母校学子的关心与厚爱。八十年初,地处山沟沟的武义二中人飞出一批批“金凤凰”,在杭大工作的王老师,倾情相助,作出独特的贡献:但凡有同学报考杭大,从填报志愿开始到落实专业、最后录取,王老师总是尽其所能,提供各种咨询帮助,堪称“产销一条龙”,使很多家乡学子得以跳跃龙门、遂其所愿。常听王老师说,家乡比较偏僻、贫穷,读书不容易,考上大学更不容易,能帮总要帮!
  追悼会那天,武义二中特别献了花圈,金校长连夜赶来送别。校长说:对这样杰出的校友,一定要送他最后一程!任泪水模糊双眼,任思念如雪纷扬。
  得知王老师故去,我给凌老师发去微信:古人相信,人走后是有灵魂的;家乡老人言及人之辞世,爱用“归去”一词——归去,即永恒。让我们为他奏一支安魂曲。和老伴相濡以沫半世纪的凌老师回复:我信,灵魂永恒。
  是的,王老师,项湾老屋前的碧水长流不息,西子湖畔的柳丝不久又将爆芽。岁月不居,青山不易;好人永生,你的灵魂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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