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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天,我刚到城里,表哥就拉着我去游泳。同去的还有个比他矮一寸比、我高半个头的小胖子。表哥说这是他的同学丁长河,是地地道道的“旱鸭子”。表哥要我协助他教长河游泳。
当教练是好事,既过瘾又神气,何况是教一个年龄比我大的!我乐意地接受了任务。长河却不十分情愿。他勉勉强强跟到了江湾泳场,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下水。表哥说:“小丁你再这么怕死,我可要建议班上开除你男籍了!”
我说,在我们乡下,不会游泳的男孩都要给他取个女孩名——你不怕人家叫你“丁秀英”吗?
架不住我们软硬兼施,长河总算下了水。可到了齐腰深的地方,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前进一步。我们只得在那儿开始训练。长河不敢潜水,表哥就托起他的下巴,叫他初步体会浮在水中的乐趣。长河的圆脸涨得通红,双脚胡乱蹬踢了几下。表哥喊:“屏住呼吸!”说罢猛一松手,那可怜虫噗噜噜吐了一串气泡沉了下去。我忙扶住他。他死死揪住我不放,直到确信脚踩到池底,才松开缠在我身上的手臂。
表哥对我说:“潜水都吓成这样,怎么教他游泳呢?你先给他表演一下!”这正对我的口味!我从“剪式”“仰式”到最拿手的“狗浮”都使出来了,绕着长河大显身手,把他羡慕得眼珠子充血。
可惜他既笨又胆小,我们苦口婆心地教了半小时,他一种游法也没学会。表哥只得再教他潜水。反复浸泡了好久,丁长河总算有了点儿感觉,能够放松四肢半沉半浮了。漂浮的乐趣使他勇气大增。我们就教他慢慢把头浮出水面,他照着做,居然一口气游了3米,喜得他直叫。只是这一叫又让他呛了一肚子水。不过,这回没吓着他,他歇了一会儿,重新主动扑腾开了。
我们玩了一个钟头。表哥说够了,上午的训练告一段落,下午继续——敢不敢?长河兴冲冲地满口答应。我们的苦口婆心到底没有白费,他对游泳产生兴趣了。
2
下午,长河比我们到得更早。
表哥先让我示范。长河笑嘻嘻地看。看着看着,他也抡开双臂跟着我来了段蝶泳,那姿势和速度令我们吃惊。徒弟眨眼就赶上了师傅,我这“教练”的脸往哪儿搁?我决定教训教训他,就立浮着走向深水。长河也不知天高地厚地跟了来。来吧,待会你就尝到真正挨淹的滋味了!
然而没有!学着我的动作,他一拱一拱,也“走”进了3米区。
我换了速度最快的蛙泳。他仍然步步紧跟,那姿势比我毫不逊色。我又改用自由泳、仰泳以及连我也叫不上名字的自创动作,引着他游了一圈又一圈。长河全不在意,我游啥他也游啥,半圈也没落下。我一直游到全身肌肉发紧、腿弯发胀,才气喘吁吁地回到表哥身边,刚站稳,长河也到了。
“喂,小丁,你早先当真不会游泳?”表哥问。
“不是你们今天才教的吗?”长河一脸无辜,“明天,你还教我不?”
表哥摇摇头说:“我们那几手早被你学光了。说实话,你游得比我弟弟还强。要教的话,该你教他才对!”
“真的?”长河傻笑着往岸上跑,“这么说我可以出师了?哇,我会游泳了!我得赶紧回家去,把这一消息告诉老爸!”他撇下我们,一溜烟跑了。
“这家伙准是个游泳天才!”我说。
“换一种观点好不?”表哥皱着眉头说,“你就不能说我是一名天才教练么?”
“对,我是天才副教练!”我更高兴,因为我从没想到自己有当教练的天分!
3
晚上,长河来了,同来的还有个瘦瘦的同学。原来,他们跟表哥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聚在一起做功课,互相帮助。“其实,是我们帮助长河。”表哥私下告诉我,“这家伙脑瓜子特笨……”
表哥和瘦同学埋头做数学题。长河在一旁写作文,写的是《一棵树》:“龙潭公园的岩壁上,在雪片儿也粘不住的地方,偏偏长着一株岩松……”长河沙沙沙写得很快。嗬,出手不凡嘛!接下来,他详细描写了松树发芽生长的过程和松树下的泥土,还提出一个奇怪的有意思的问题:究竟先有泥土还是先有树……
就凭这作文功底,也不能说他笨啊。
写完了,长河去看表哥他们做习题。“写完啦?”表哥用手遮挡着答案,挺严肃地问。长河说:“写完了。”表哥说:“好,明天交给我看,再给你补数学。今晚早点儿休息,回去吧。”
4
第二天是星期天,他们小组规定上午8点到9点做功课。表哥给长河讲了会儿数学,也开始写《一棵树》。我想看看长河那篇很不错的作文最后怎么定稿,就站到他身后去。他却重新打草稿,你听听他是咋开头的:“一棵树就是指一棵树,不是两棵树;是树,而不是别的什么……”都说些什么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表哥他们发现了,都抢着看,一边看一边笑得在沙发里打滚,弄得长河挺难为情的。
“他昨晚写了篇好漂亮的!”我怕长河不好意思,忙说,“有诗意,还挺有……挺有哲理。”
“昨晚你写了?”表哥问。
“没有啊,”长河说,“我光做了数学,特难。还有两题没做,哪有时间写作文?”
我说,你撒谎!昨晚我看得明明白白:“岩壁上,在雪片儿也粘不住的地方,偏偏长着一株岩松……”难道不是你写的?
“我不会写……”长河争辩着。瘦同学也说那不可能是长河写的,他确实写不出来。
等他俩走后,我又赌咒发誓把那作文的事描述得千真万确。表哥沉思了好一阵说,问题大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裂脑人”——是有双重人格的怪人!“裂脑人”可以一会儿是天才,一会儿又变成傻子,到了症状严重时,还可能白天是专干好事的天使,一到晚上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我打了个寒噤说,那……那是神话吧?
“绝对真实!”表哥严肃地说,“我从好几份资料上读到过。还有一本著名的《化身博士》,你看过没有——那位博士身上有两个灵魂轮流值班。”
我没看过,只听说过。那简直恐怖!我说:“我们要不把长河的情况向他父母报告?”
表哥说:“再等等,还得仔细观察,事关一个人的成长,千万草率不得!咱们还得装出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别刺激他的脑神经。”
我们商量了一个万全之策,连万一“恶魔”的症状出现怎么制服以及报警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5
我们约长河在城郊的小山岗见面。表哥相信,自然风光能净化人脑,使大脑趋于健康、快乐。我们来到山脚时,长河早骑自行车在草坪上转着圈子等我们了。他脸上喜气洋洋,不像是立即要分裂成一个恶魔的样子,我才放松了些。
“咱们进行爬山比赛,怎么样?”长河问。
好极了,爬山是我们乡下人的强项啊。表哥多次进山,也跟我操练出一双铁杆子,比一般的城市男孩不知强多少倍。一、二、三!我们三个一起钻进林子,各显神通朝山顶冲去。不料,冲上山顶,我却发现长河早就坐在那儿。“怎么才到?”长河见表哥气喘如牛地跟在我后头,故意轻松地问。
糟啦,这会他身上准是那个“天才”在值班。这时,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就不信一个山里娃跑山道赛不过一名城市的天才。我说这场比赛不算!咱们比赛下山——一、二、三!
我飞快地跑下山,可刚下到三分之二,就听到长河在山底叫“加油”。我觉得无地自容。“你怎么搞的?”表哥落在我身后20米处埋怨,“快,快呀!”
就是飞也来不及了!等我俩连滚带爬地来到山脚,长河已经拽着一串笑声,蹬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6
问题更严重了!表哥说,看来小丁不止是“裂脑”,还可能是一个掌握了第四度空间全部秘密的超人,那种人可以在时间、距离、速度之间任意跳跃!我问:“发现了超人,够不够世界级的奇迹?”表哥说,那还用说?他决定把这一切向班主任报告。
半小时后,我们跟班主任老师一起叫开丁长河家的门,却见到一个令人扫兴得不能再扫兴的场面——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胖子冲着我们笑!
原来,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我们被他俩耍了。
丁家老爸说,长河小时候因病耽误过,所以好些方面赶不上哥哥长江。让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的理由更简单:两个小家伙经常扮演“真假美猴王”,又是换班又是冒名顶替。为了不给老师添麻烦,老爸只得让老二转学。
一心想发现世界级奇迹的表哥失望透了!我安慰他说,总有一天奇迹会出现的……
这天,我刚到城里,表哥就拉着我去游泳。同去的还有个比他矮一寸比、我高半个头的小胖子。表哥说这是他的同学丁长河,是地地道道的“旱鸭子”。表哥要我协助他教长河游泳。
当教练是好事,既过瘾又神气,何况是教一个年龄比我大的!我乐意地接受了任务。长河却不十分情愿。他勉勉强强跟到了江湾泳场,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下水。表哥说:“小丁你再这么怕死,我可要建议班上开除你男籍了!”
我说,在我们乡下,不会游泳的男孩都要给他取个女孩名——你不怕人家叫你“丁秀英”吗?
架不住我们软硬兼施,长河总算下了水。可到了齐腰深的地方,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前进一步。我们只得在那儿开始训练。长河不敢潜水,表哥就托起他的下巴,叫他初步体会浮在水中的乐趣。长河的圆脸涨得通红,双脚胡乱蹬踢了几下。表哥喊:“屏住呼吸!”说罢猛一松手,那可怜虫噗噜噜吐了一串气泡沉了下去。我忙扶住他。他死死揪住我不放,直到确信脚踩到池底,才松开缠在我身上的手臂。
表哥对我说:“潜水都吓成这样,怎么教他游泳呢?你先给他表演一下!”这正对我的口味!我从“剪式”“仰式”到最拿手的“狗浮”都使出来了,绕着长河大显身手,把他羡慕得眼珠子充血。
可惜他既笨又胆小,我们苦口婆心地教了半小时,他一种游法也没学会。表哥只得再教他潜水。反复浸泡了好久,丁长河总算有了点儿感觉,能够放松四肢半沉半浮了。漂浮的乐趣使他勇气大增。我们就教他慢慢把头浮出水面,他照着做,居然一口气游了3米,喜得他直叫。只是这一叫又让他呛了一肚子水。不过,这回没吓着他,他歇了一会儿,重新主动扑腾开了。
我们玩了一个钟头。表哥说够了,上午的训练告一段落,下午继续——敢不敢?长河兴冲冲地满口答应。我们的苦口婆心到底没有白费,他对游泳产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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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长河比我们到得更早。
表哥先让我示范。长河笑嘻嘻地看。看着看着,他也抡开双臂跟着我来了段蝶泳,那姿势和速度令我们吃惊。徒弟眨眼就赶上了师傅,我这“教练”的脸往哪儿搁?我决定教训教训他,就立浮着走向深水。长河也不知天高地厚地跟了来。来吧,待会你就尝到真正挨淹的滋味了!
然而没有!学着我的动作,他一拱一拱,也“走”进了3米区。
我换了速度最快的蛙泳。他仍然步步紧跟,那姿势比我毫不逊色。我又改用自由泳、仰泳以及连我也叫不上名字的自创动作,引着他游了一圈又一圈。长河全不在意,我游啥他也游啥,半圈也没落下。我一直游到全身肌肉发紧、腿弯发胀,才气喘吁吁地回到表哥身边,刚站稳,长河也到了。
“喂,小丁,你早先当真不会游泳?”表哥问。
“不是你们今天才教的吗?”长河一脸无辜,“明天,你还教我不?”
表哥摇摇头说:“我们那几手早被你学光了。说实话,你游得比我弟弟还强。要教的话,该你教他才对!”
“真的?”长河傻笑着往岸上跑,“这么说我可以出师了?哇,我会游泳了!我得赶紧回家去,把这一消息告诉老爸!”他撇下我们,一溜烟跑了。
“这家伙准是个游泳天才!”我说。
“换一种观点好不?”表哥皱着眉头说,“你就不能说我是一名天才教练么?”
“对,我是天才副教练!”我更高兴,因为我从没想到自己有当教练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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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长河来了,同来的还有个瘦瘦的同学。原来,他们跟表哥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聚在一起做功课,互相帮助。“其实,是我们帮助长河。”表哥私下告诉我,“这家伙脑瓜子特笨……”
表哥和瘦同学埋头做数学题。长河在一旁写作文,写的是《一棵树》:“龙潭公园的岩壁上,在雪片儿也粘不住的地方,偏偏长着一株岩松……”长河沙沙沙写得很快。嗬,出手不凡嘛!接下来,他详细描写了松树发芽生长的过程和松树下的泥土,还提出一个奇怪的有意思的问题:究竟先有泥土还是先有树……
就凭这作文功底,也不能说他笨啊。
写完了,长河去看表哥他们做习题。“写完啦?”表哥用手遮挡着答案,挺严肃地问。长河说:“写完了。”表哥说:“好,明天交给我看,再给你补数学。今晚早点儿休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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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天,他们小组规定上午8点到9点做功课。表哥给长河讲了会儿数学,也开始写《一棵树》。我想看看长河那篇很不错的作文最后怎么定稿,就站到他身后去。他却重新打草稿,你听听他是咋开头的:“一棵树就是指一棵树,不是两棵树;是树,而不是别的什么……”都说些什么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表哥他们发现了,都抢着看,一边看一边笑得在沙发里打滚,弄得长河挺难为情的。
“他昨晚写了篇好漂亮的!”我怕长河不好意思,忙说,“有诗意,还挺有……挺有哲理。”
“昨晚你写了?”表哥问。
“没有啊,”长河说,“我光做了数学,特难。还有两题没做,哪有时间写作文?”
我说,你撒谎!昨晚我看得明明白白:“岩壁上,在雪片儿也粘不住的地方,偏偏长着一株岩松……”难道不是你写的?
“我不会写……”长河争辩着。瘦同学也说那不可能是长河写的,他确实写不出来。
等他俩走后,我又赌咒发誓把那作文的事描述得千真万确。表哥沉思了好一阵说,问题大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裂脑人”——是有双重人格的怪人!“裂脑人”可以一会儿是天才,一会儿又变成傻子,到了症状严重时,还可能白天是专干好事的天使,一到晚上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我打了个寒噤说,那……那是神话吧?
“绝对真实!”表哥严肃地说,“我从好几份资料上读到过。还有一本著名的《化身博士》,你看过没有——那位博士身上有两个灵魂轮流值班。”
我没看过,只听说过。那简直恐怖!我说:“我们要不把长河的情况向他父母报告?”
表哥说:“再等等,还得仔细观察,事关一个人的成长,千万草率不得!咱们还得装出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别刺激他的脑神经。”
我们商量了一个万全之策,连万一“恶魔”的症状出现怎么制服以及报警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5
我们约长河在城郊的小山岗见面。表哥相信,自然风光能净化人脑,使大脑趋于健康、快乐。我们来到山脚时,长河早骑自行车在草坪上转着圈子等我们了。他脸上喜气洋洋,不像是立即要分裂成一个恶魔的样子,我才放松了些。
“咱们进行爬山比赛,怎么样?”长河问。
好极了,爬山是我们乡下人的强项啊。表哥多次进山,也跟我操练出一双铁杆子,比一般的城市男孩不知强多少倍。一、二、三!我们三个一起钻进林子,各显神通朝山顶冲去。不料,冲上山顶,我却发现长河早就坐在那儿。“怎么才到?”长河见表哥气喘如牛地跟在我后头,故意轻松地问。
糟啦,这会他身上准是那个“天才”在值班。这时,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就不信一个山里娃跑山道赛不过一名城市的天才。我说这场比赛不算!咱们比赛下山——一、二、三!
我飞快地跑下山,可刚下到三分之二,就听到长河在山底叫“加油”。我觉得无地自容。“你怎么搞的?”表哥落在我身后20米处埋怨,“快,快呀!”
就是飞也来不及了!等我俩连滚带爬地来到山脚,长河已经拽着一串笑声,蹬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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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更严重了!表哥说,看来小丁不止是“裂脑”,还可能是一个掌握了第四度空间全部秘密的超人,那种人可以在时间、距离、速度之间任意跳跃!我问:“发现了超人,够不够世界级的奇迹?”表哥说,那还用说?他决定把这一切向班主任报告。
半小时后,我们跟班主任老师一起叫开丁长河家的门,却见到一个令人扫兴得不能再扫兴的场面——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胖子冲着我们笑!
原来,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我们被他俩耍了。
丁家老爸说,长河小时候因病耽误过,所以好些方面赶不上哥哥长江。让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的理由更简单:两个小家伙经常扮演“真假美猴王”,又是换班又是冒名顶替。为了不给老师添麻烦,老爸只得让老二转学。
一心想发现世界级奇迹的表哥失望透了!我安慰他说,总有一天奇迹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