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童谣的文学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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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任何一种言说或者文本的形成都是各种关系的产物,童谣作为民间口头文学,其中也蕴含着社会关系、地域特色、文学特色等。本文将以客家童谣为分析对象,从客家童谣的功能阐述客家童谣中所体现的客家文化特质,并在此基础上,把客家童谣放在具体的客家历史文化语境中解读,挖掘其蕴含着的文学特质。
  关键词:客家童谣 ;方言功能 ;方言特性; 传承
  一、概念上的认识:什么是客家童谣
  童谣,又称“童子歌”,“由儿童自己所作或者大人或文人专为他们而作,以儿童的理解力及兴趣为依据的为儿童所吟唱的民间歌谣。”客家童谣是我国民间童谣的一部分。有关客家童谣界定和分类的研究是客家童谣研究的基础,研究者在界定客家童谣时都会与“客家”元素联系起来。吴冬梅、陈昌锦指出客家童谣是以客家话为母语创作的童谣。刘立恒认为,客家童谣是客家人针对客家儿童创作的民间歌谣。
  按理说,任何一种言说或者文本的形成都必须是各种关系的产物。客家童谣里保留了大量的原汁原味的客家方言,记录着客家生产、生活习俗,传承了客家传统文化,显示了极为浓厚的地域色彩。这种以客家母语为基础的童谣中所包含的客家民系的日常生活知识具有广泛性、多样性和典型性,反映了很多客家地区的文化背景、风土习俗和审美情趣,它在一代又一代客家人口耳相授下,起到了传承客家文化的作用。既给客家人的童年带来了欢乐,也对客家人精神气质的形成有着重要影响。
  客家童谣,仅仅是中华民族灿烂的文化遗产中的一小部分,但却是客家人集体智慧的结晶。因为客家人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所以它的传播形式不借助文字,而是选择口耳相传,这使它在传承客家传统文化的过程中能做得最纯粹和最无夸饰。
  二、客家童谣的功能
  客家童谣生动诙谐,充满着童趣。口耳相传的客家童谣,在艰辛的劳作之后,给儿童及大人都带来了愉悦。这是其功能之一。
  比如说,“农艾子,食尾巴,自家食自家”,描述的是蜻蜓点水的有趣场景,常常发生在大人牵着小孩散步或者下田时,看到蜻蜓在池塘边就会这般唱出童谣逗小孩子;又如“又爱叫又爱笑,熬你阿公买条大水猫,你又争我又争,熬你阿公买条添”,表现的是小孩子之间打闹起小争执时大人在旁边戏谑和打趣他们;还有朗朗上口的“月光光,下莲塘,拗莲杆,抬新娘,新娘叫,抬条猫,猫爱走,抬条狗,狗爱咬,学打雕,打雕打痛手,学逼酒,逼酒懒侃筒,侃进去解子笼,解子笼的人割赶一个耳朵,拿来腮阿公,阿公吾爱,丢出去大门背,大门背,鸡来咔,狗来背,摇婆担起灶头睡”大人抱着小孩或者和小孩手拉手的时候会唱这首童谣,一边念唱一边摇晃,配合着童谣的节奏,十分有趣。
  可见,童谣的愉悦功能不仅仅只体现在念、唱、说上,还可以与游戏结合,仅凭四肢的动便能达到娱乐的效果。毫无疑问,客家童谣的存在给孩子们带来了很多快乐与满足,同时也愉悦了淳朴的客家人。
  客家童谣的另一个功能是教化功能,是为美德培育和品质教诲的工具。
  客家童谣真实地记录了客家人的喜怒哀乐,充分展示了客家人的乐观积极的处事态度和勤劳、善良、淳朴的品格。客家人在婴幼儿时期就经大人的口耳相传知晓童谣。耳濡目染下,客家人的优良传统美德、特有的精神气质自然而然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第一点,客家人勤劳、善良、俭朴的美德在客家童谣里多有体现。如“食饭打井,坐水喊命”,形容的是懒汉不干活,大人总会在小孩子吃飯时用此教育他们要勤劳勤奋才有饭吃;又如“老大伯,揩柴飒,揩上岭子喔火摺,喔呀喔唔着,气得大棍括”,说的是一个老伯起火失败然后生气打人,这是教育小孩子做事要有着责任心,不要推卸责任。
  第二点,客家童谣多半是包含着很多良好品格的,因此大人在念唱的时候总会时刻抓起品质教诲这一块。比如说“月光光,好种姜,姜必目,好种竹,竹开花,好种瓜,瓜茫大,孙仔摘来卖,卖到三吊钱,学打棉,棉线断,学打砖,砖对截,学打铁,铁生卤,学持猪,猪会走,学杀狗,狗会咬,学杀雕,雕会飞,飞到奈,飞到榕树下,捡到一粒烂冬瓜,拿转去,泻到梗厅下。”这首童谣描写的是一个没定性的小孩子,一会儿干着一会儿干那儿,缺乏恒心与毅力导致最后一事无成。大人通常会通过这首童谣告诉自家的孩子,无论是学知识还是练本领,一定要持之以恒,这样才会拥有一技之长。
  客家童谣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保存客家人丰富的生活生产知识经验以及客家方言。在客家童谣这个宝库中,记录了大量客家人关于动植物、气候、生活方面的知识。童谣的内容我展现了较完整的客家生活图景。
  如动植物方面,客家童谣涉及猪、牛、鸡、鸭、鹅、田螺、虾、蟹、蛤蟆、乌鸦、蝉、蜻蜒、八哥、老鹰、麻雀、老鼠、萤火虫、甘蔗、桃树、稻谷、狗、荔枝、龙眼、桂花、姜、竹、榕树、韭菜、芋头等客家生活地区常见的动植物。只要熟读客家童谣,便能对客家生活生产做初步了解。客家童谣里还记录了相当多的客家生活习俗,如车谷、磨米、煮粥、挑担、喜食田螺、鱼等食物;多用竹制品,如拿篾刀、倒竹子和做簸箕;钟意食茶、上山打铳、赴墟等。这些充满着地方特色的民俗风情的客家童谣作为代代传承的载体,把客家习俗真真切切地记录着。虽没有文字记载,却是认识客家世界的一本无字书,成为了客家人学习民间智慧的主要方式之一。它保留了大量的客家人民群众在生活和生产中总结出来的丰富的知识、精神和经验。
  此外,客家童谣是用方言进行传唱的,因此,客家童谣又成为了客家方言贮藏工具。每一个在客家人聚居区经历过美好童年的客家人,不论何时,身处何地,都能对客家童谣记忆深刻。究其原因,除其内容诙谐之外,还在于它的充满张力的方言形式,这是一种任何文学创作都无法比拟的艺术境界。许多客家童谣,如果用普通话翻译出来,里面所蕴含的艺术魅力将失去一半。儿童们从咿呀学语时,就在母亲或其他监护人的吟唱童谣中学会客家方言,客家方言在童谣里记录和保留得最完整、最原始、最质朴,毫无修饰及伪造成分。这是由它的传播形式所决定的,传唱童谣一般会在妇女儿童之间进行,有一部分还是母婴间进行,文化程度不高的客家妇女对客家童谣不会也不能进行语言上的改革及文学上的修饰,因此使得客家方言在家童谣里得到了原生态的保存。   三、特点分析:作为民间文学的客家童谣
  民间文学的载体随处可见随处可听,即民众自己的口头语言,继而民间文学是用口头语言进行创作的,同时又通过口头语言来进行传播,而且,最终大部分作品都是保存在民众口头上。
  1.方言口传性
  客家童谣首先是方言文学,口头创作并口头流传,而充满文化认同感的方言形式正是其灵魂所在。客家童谣对方言的保留是由它的传播形式所决定的,大人对小孩口传,孩子互相诵念,文化程度不高的民众不会也不可能进行语言上的改革和文学上的修饰,这就使得客家话在童谣里得到了原生态的保存,使之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
  再者,口头性是民间文学区别于作家书面文学的本质特征。本文前面也做过分析,童谣正是这样一种民间的口传文艺形式。童谣的口头性特征表现为,它的创作和传播是即兴的。在语音、调值、词汇方面与普通话差别很大,通过普通话来准确理解客家童谣是难以实现的。客家童谣中许多语言运用为客家话特有,如动物、谷物、农具等都有自己的方言发音。“行快滴”的意思是“走快点”;“食饭”的意思是“吃饭”;“卢卡”的意思是“家里”;“准唔准”的意思是“回不回”等(发音均为音译)。这些地道的客家话是客家童谣的話语表达主体,其承担着保存和传承地方方言的双重任务。以一首童谣为例说明:
  “月光光,好种姜,姜必目,好种竹,竹开花,好种瓜,瓜茫大,孙仔摘来卖,卖到三吊钱,学打棉,棉线断,学打砖,砖对截,学打铁,铁生卤,学持猪,猪会走,学杀狗,狗会咬,学杀雕,雕会飞,飞到奈,飞到榕树下,捡到一粒烂冬瓜,拿转去,泻到梗厅下。”
  这里的“三吊钱”指的是人民币三块钱,“卤”指的是生锈,“雕”的意思是小鸟。
  口头文学只是凭着口耳相传的形式保留下来(包括已记录整理和尚未记录整理的)。形成了“以口头语言方式传承的全部定型作品和各种民间说道的总和。”
  Y也就是说,必然会伴随着人类的生产劳动、宗教和其它民俗仪式而产生和发展,并成为人类积累各种知识的宝库,以及进行教育和娱乐的重要载体,更是一个地区、一个民族文艺的源头。客家童谣既是口头文学的话,口头性是其一个特征,它的创作和传播是即兴的,没有要求表达什么主题,或是刻意追求什么意义,并且存在于儿童和由儿童长大成人的大人的记忆里,以语言为载体口述耳听。
  2.集体性
  民间文学的创作具有集体性,“任何一个民间文学的表演场合,都是由群体组成的,群体中的听众不像读者或电视观众一样只是被动地接受,他们是表演的积极参与者。”这就意味着每一个成员都能参加,都有权修改和再创作。客家童谣不属于某个人单独创作出来的作品,一经流传,便自然地归属集体所有,只要需要,谁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感受或评价,在它的基础上再加工。
  从这个层次来讲,客家童谣实际上就是一种集体意识的结晶,符合大众情感认知、审美需求,故能在世代交替中被集体记忆和流传下来。比如:
  “癞痢头,看黄牛,黄牛唔食草。癞痢学剃头,剃头剃出血。癞痢学打铁,打铁难牵炉。癞痢学做贼,做贼难打洞。癞痢学做伞。做伞难斗把,癞痢就变成假化喽。”
  从一开始创作至今,这首童谣的寓意一直都是教导孩子们要勤劳要努力,例子中采用反讽、比较的手法说明勤劳耐心的重要性,并通过“癞痢头”、“小儿”的形象对小孩子进行早期教育,哪怕是童谣的长度和对象会随着流传有所改动。因为客家人很倡导“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方式,从而便固化了有耕耘就有收获的勤劳意识,在客家人群体中,这些集体性品质都得到了良好的继承。
  3.生活性
  民间文学通俗化居多,因而算是一种自娱的文学。大多时候表现出来的都是民众最为真实的生存状态,抑或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是以可以成为一种能与日常生活融为一体的文学。虽然日常生活的内容、边界、性质均无法精确地界定,分散的意向,纷杂而且数量众多的例行事务,琐碎的欲望和物质生活景象,种种家长里短,接二连三的偶然事件等等,总之,日常生活泥沙俱下。但是,客家童谣作为民间文学的一种样式,自然也会具备这一特征的。
  因为绝大多数的客家童谣不是被“创作”出来的,而是在不知不觉间从生活中浮现出来的。它的形成和流传是自然的,毫无做作之态,甚至在人们还无从察觉之时,它就已经渗透到儿童的生活当中去了。在这一过程中,个人的体验和意志得以表达,每位参与者的理解、诠释、再创造都是个体行为,如一缕缕的光线互相交汇,最终很多的个体行为综合起来构成了一种多向互动的关系丛。基于此,客家童谣具备的生活性把客家人群体的个人与个人、个人与社会的多向互动表达展演了出来,从而传承着群体间的社会关系及文化关联,价值意义颇大。
  比如说要重视读书:
  “一罗穷,二罗富,三罗牵猪古,四罗磨豆腐,五罗满栋栋,六罗做相公,七罗骑白马,八罗凉伞遮,九罗田中过,十罗挑大货。”
  重视教育和求学入仕是客家人的优良传统,即使南迁之后,客家地区仍然继承了重视读书的中原古风,因此鼓励小孩读书做官的童谣随处可见。
  比如,以孝为先,人情味醇厚:
  “笼米去车,牵牛过坝,坝子没草,牵转关到;你操米,我操糠,扛头猪子轧岭上,扛去蛮人养,扛去姐婆养,姐婆养唔大,用去卖,卖到几多吊钱,分滴你童年。”
  因着客家人的传统社会保留着较完整的宗族文化,所以孝顺为上、理顺亲情和讲究人情等基本的伦理道德和行为规范还是一直得以遵守和体现的。例子中的童谣就是告诫小孩子将来成家立业后,务必要孝顺为先,并且要懂得平衡各种情分。
  四、客家童谣的传承
  不得不承认,身为一名客家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客家童谣当作一种文化现象或本质进行研究。如今居然斟酌出了一点点分析成果,实在是拙见之举,难登大雅之堂。
  毕竟,对于笔者而言,在此文之前,客家童谣它仅仅只是童年记忆里的一抹,并没有特别关注到它。直到笔者决定把童谣揪出来时,才惊觉自己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而比我小的那一个群体几乎就没有接触过客家童谣了。不禁恍然,兴许客家童谣进行过这番直白研究后,终是意识到,终极目的是要认识和掌握其文化的实质和传承保护正确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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