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死到生:《乞力马扎罗的雪》的生命认知

来源 :作家·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astol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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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本文通过解读美国20世纪文学家海明威的短篇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中主人公哈里临死前的意识流表述,感悟海明威对生命意义与生命价值超越的认知。
  关键词:生命 意义 认知
  在非洲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游牧狩猎民族马赛人语中,“乞力马扎罗(Kilimanjaro)”中的“Kilima”表示山脉,“njaro”表示伟大的白色精神,乞力马扎罗指拥有伟大白色精神的山脉。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多义象征:一方面洁白无瑕的雪像圣洁美丽的不朽天神;另一方面雪冰冷、让人恐惧,能以它的白茫茫覆盖诸如尸体、无辜和罪恶等一切,雪因此又可以被隐喻为迟早要向我们走来的死亡。海明威的短篇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的标题蕴含有伟大精神的生存与令人恐惧的死亡的双重涵义,激发我们对生命的思索。
  一
  主人公哈里在他的首次意识流里离开了色雷斯,向读者勾勒了一幅悲凉的图景:战争、撤退、雪、人口的迁移变化、漂泊、死亡。看上去是漫天大雪阻挡了人们企图获得自由与和平的去路,实际上是战争造成了这些苦难。没有战争就没有雪地里双脚血淋淋的逃兵。由于战争,在一个晴朗却寒冷的圣诞节,“士兵巴克轰炸了奥地利军官离开的列车,当军官们四处逃生时,他用机关枪扫射他们”。在哈里的二次意识流里,战争再次出现。图景更为惨不忍睹:象征破坏性战争的罂粟地;“哭得像个孩子的英国观察员”;哈里疯狂奔跑而土耳其人像死神一样步履沉重地追赶他。之后,土耳其人做了些哈里“无法想象,说不出口,甚至忍受不了再被提起的事”,而“之后哈里仍然见过比这些更糟糕的事”。在哈里的三次意识流中,战争毁掉了和平宁静的生活,那个象征和平的小伐木屋被焚毁了。尽管战后伐木屋被重建了,但人们心灵遭受的伤痕却永远无法愈合。祖父“再也不买任何的枪”,没有人“再去碰枪”了。战争不仅震惊了身陷其中的每一个人,而且让无法忘却的恐怖永远铭刻在人们心中。战争是否有意义?
  意识流展现了法国巴黎一个贫民窟的生活。那里的人们居住在一个肮脏的环境,在那里“染料流到了公共汽车行驶的路面”,“各种味道交混弥漫,汗臭味、酒馆里醉酒的味道、楼上妓院的味道”,等等。人们虽然穷,却知道如何自我安慰。“醉汉用酒灭掉贫穷”,“爱运动的通过锻炼身体”,“老人与妇女常常醉酒”,“喝醉的人晚上卧倒在街头呻吟”,工作了一天的工人通常在回家路上喝上几杯。在巴黎哈里最爱这里,他熟悉这里的人,这里的人也照顾他。他爱这个地方,“常常骑着自行车逛那里唯一的沥青马路”。当哈里回忆起这里的生活时,对这里的人充满爱与同情,他们是劳动人民,是“巴黎公社拥护者的后裔”。
  而对于富人,哈里像是“富人圈里的密探”,他鄙视富人,认为富人愚蠢、反反复复、酗酒娱乐过度。哈里的妻子海伦是个有钱的女人,“在她第一个丈夫死后,而她还是年轻漂亮时”,她大量酗酒,把酒当成麻醉药;或是找情人。现在海伦仍是个美女,只是“喝酒不太行”。海伦热爱着现在的丈夫哈里,“把他当作一个作家、一个男人、一个伴侣、一份值得骄傲的财产。”而哈里却将他与海伦的婚姻看做一场交易。他把他以前的生活卖给了“安全与舒适”。他“不再每天写作,舒适的生活钝化了他的能力,削弱了他的工作意志力”。哈里来到非洲,“努力甩掉他灵魂里的脂肪”以挽救自己。可惜,在他企图拍下非洲大羚羊照片时刮伤了膝盖,被感染并恶化为坏疽,生命垂危。生命怎样才有意义?
  二
  战争带来残酷、伤痛、苦难、流血与死亡。哈里通过他的意识流打破了所谓的将战争浪漫化的谬误想象,明确表达战争毫无意义。不仅如此,暴力对于解决任何问题都是无用的。这篇短篇中的争吵只会带来忧伤和遗憾。由于失去理智而爆发愤怒只能引起惨痛的悲剧。真正有意义的是和平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爱与同情,这些是值得人们去努力追求的。
  德国现代生命哲学家、解释学美学家威廉·狄尔泰认为,自然和生命构成了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根本区别。生命是一种处于盲目而有秩序的不断流变中的不可抑制的永恒冲动,只有从生活体验出发方能解释生命意义。对于生命,人们只能依赖于个人的体验、表达和理解加以把握。狄尔泰标举体验美学,认为体验与人的生命之谜有着非此不可的关系,只有体验才能将活生生的生命意义和本质穷尽;体验打开了人与我、我与世界的障碍,使人的当下存在与人类历史相遇:“诗的问题就是生命的问题,就是通过体验生活而获得生命价值超越的问题”。海明威将主人公哈里描述为正躺在行军床病榻上,通过哈里的意识流向读者展现他那激荡人心的生活体验,将主人公随危临死的现实与其对冲击人心的生活回忆交织,凸显了海明威对于生命意义的认知、对生命价值超越的追求。
  生命怎样才是有意义?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实现了赚到大笔金钱、拥有一幢美宅、娶到漂亮娇妻的美国梦。主人公哈里拥有这些实现美国梦的所有要素,但他依然迷茫地徘徊在道德和精神上的荒原。是金钱、美宅、娇妻这些物质富有、感官满足不能带来生命的意义吗?哈里认为他丧失了曾经拥有的艺术真诚。他不再是个诚实的人。他言不由衷,言语仅是出于习惯或是为了追求舒适。他怪罪他妻子海伦,声称他把所有的天赋卖给了她。
  哈里的妻子海伦对他尽心照料,但哈里却将她视为他才华的毁灭者,经常抱怨海伦对自己理解太少,毫不犹豫地把她叫做傻瓜、讨厌、淫妇。作者海明威并没有把主人公哈里塑造成一个完人,而是一个激发我们思索生命意义的自私的男性。哈里知道海伦比他富有,一旦他俩结婚,海伦将与他分享财富,他将获得他想要的舒适生活。通过婚姻,他想要的到手了,他却不断地谴责他俩的婚姻是一场交易、一个陷阱、一堆粪。尽管他自知在与海伦结婚前他早已江郎才尽,但他仍然不断地无情地责备海伦,把他俩的关系称为“一首堕落的诗”。哈里一直将女性视作他失落的发泄口,抱有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观,认为女性应当是男性的仆人。然而,现在他的妻子海伦比他富有,他既无法控制她,又抵挡不住她那性感诱人的躯体。他迷惘了,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或是一个阳痿的男人一样迷惘。其实,男性与女性都应该平等公平地对待彼此。每个人都有各自独立的个性。我们应当多关注他人,而不是仅考虑自己,尽力去理解他人。   这篇短篇中没有平和宁静的爱情。爱情承载着敌意、伪善和背叛。当哈里真正与某个人相爱时,他们总是在争吵。“他们总是挑最好的地方来争吵”,“当他感觉最好时他们总是在争吵”。暴力是哈里爱情的习惯性伴生物。他的关注、抱怨、要求会点燃哈里与他以前爱人的怒火,增进他们相互的不理解。言语的侵犯毁掉情侣间共同的爱。在故事中,爱被放置在战争的背景中,爱情中太多的争吵与冲突。
  在哈里的第二次意识流中,他与他的第一位爱人争吵。之后他去了君士坦丁堡,整天混在妓院里。然而他不能填补他精神上空虚的荒原,他依然迷惘不知所措。他写信给他第一个爱人。之后挑了一个姑娘和他一起去吃饭。在他们跳舞时,他为了另一个风情万种火辣的亚美尼亚女人甩了这个姑娘,并为得到这个女人与一个英国炮手副官打了一架。次日清晨,当哈里发现这个女人“看上去简直就是乱蓬蓬的”,又把她甩了去了佩拉宫。哈里的意识流里又出现战争,那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战争。后来哈里又与一个女子相爱并结婚,正当他与他妻子停止了所有的纷争,享受宁静生活时,一封来自他第一个爱人的信打破了他们所有美好时光。现实中的哈里,“他不爱现在的妻子海伦,对她仅仅是说谎。为了她的钱,他应该给予海伦比以前他爱过的女人更多。”他和海伦很少争吵,保持着平和的生活。然而哈里把他俩的这种关系称为“毁灭的行为”。
  人需要爱,需要被理解。海明威在这篇短篇小说中强调“理解”有着深刻内涵。在狄尔泰看来,人的生命“体验”与诗意“表达”只有通过“理解”,才能由一个生命进入另一个生命之中,使人类生命之流融合在一起。因此,理解使个体生命体验得以延续和扩展,使表达具有了普遍意义,使精神世界成为具有相关性与互通性的统一体,使历史在阐释中成为现实,使个体之人成为人类,使生命获得超越而臻达永恒。艺术集中体现了人类理解的本质,它是“理解生活的工具”,因其显示了历史的真理和保存主体生命体验性而具有本真的意义。
  “人并非生来是被打败的……人可以被摧毁却不能被打败。”主人公哈里始终觉得他的使命并未完成,他想通过回忆来继续他的写作。通过回忆,他展示了他那曾经广阔的生活。在面临困境时许多人像哈里的妻子海伦一样抱怨自己不幸的命运,借酒消愁,沉迷赌博。哈里认为尽管海伦是个不幸的女人,却过着没有意义的生活。哈里回忆的意识流里出现不少人,他们虽然穷苦却过着比海伦有意义的生活。人应该勇敢、视野开阔。在历经沧海,勇敢面对各种风雨后,我们能够由衷地地欣赏到生命的美丽。
  在哈里的意识流里,骇人的冲突与美丽浪漫的生活两种极端的场景被紧密地并置在一起平行描述:令人毛骨悚然的战争与快乐的滑雪及音乐;战争烧毁象征宁静生活的伐木屋与朋友们惬意地钓鱼等。拓宽生活让我们能从不同角度思考生命,更深地理解生命的意义。哈里始终热爱生命,不愿意向死神屈服投降。在他眼里,“秃鹰”、“土狼”这些“肮脏的”动物是死神的意象,他不断驱赶这些动物,诅咒死神。现实中哈里死在平原,可他期望自己能像墓碑上提到的“豹子”,死于“乞力马扎罗的西顶”。在哈里想象中,他乘上小飞机向乞力马扎罗的峰顶飞去。哈里的肉身的确是死去了,但他的精神仍在孜孜不倦地努力追求着生命价值超越。哈里这一由死亡涅槃到新生的象征,展示作者对生命认知与生命价值超越的理解。
  结语
  在短篇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中通过垂死主人公哈里的意识流,海明威映射了他对生命意义、生命价值超越的认知。海明威热爱生命,对生命与人类前景十分乐观,认为人是有希望获得有意义的生命。哈里一个看似快要死去的愤世嫉俗者,通过意识流,他反思自己的人生体验,展现他对生命意义与生命价值超越的积极追求。故事因此由死亡的描述发展到对生命意义的深刻思考。作者海明威对问题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留给我们更多的思考空间。无论如何,每一个人都应当珍惜美丽宝贵的生命,保持乐观、积极向上的态度,勇敢地面对烦恼与困难。或许诚实、有同情心、平等待人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生命的本真。
  参考文献:
  [1] Kanbar Maxine.York Notes on Hemingway’s African Stories.[M].Hong Kong:York Press.1983.
  [2] Smith Paul.A Reader’s Guide to The Short Stories of Ernest Hemingway(continued).[M] Boston:G.K.Hall&CO,1989,349-361.
  [3] Williams Writ.The Tragic Art of Ernest Hemingway.[M].
  Baton Rouge and London: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81,123-136.
  [4] 董衡巽:《国外海明威研究的新成就》,《外国文学动态》,1998年第6期。
  [5] 胡经之、王岳川、李衍柱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教程(第二版)》(下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6] 孙华祥:《从〈乞力马扎罗的雪〉看海明威的文体风格》,《外国文学研究》,1999年第1期。
  [7] 万培德主编:《美国二十世纪小说选读》(上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
  (罗卓琳,广西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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