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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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言
  
  1
  早晨,她穿着丝睡衣,盘坐在阳台藤椅里看美国女画家欧姬芙的传记。窗台上的兰花草伸出了浅褐色的狭长骨朵,其中之一轻轻地但坚决地开启了白色的花瓣,花瓣的绽开吓得花儿一颤,然后是无限的幽静。
  她通过一道玻璃拉门可以看到厨台上蓝色的火苗,上面一只不锈钢锅里煮了一碗面。
  欧姬芙在幽灵牧场和阿必Q的家之间散步,新墨西哥坚硬的红色岩石、沙漠、泥屋、风,欧姬芙画的女人性器样的鸢尾花淡蓝、浅紫地开放。打开门,慕名而来的崇拜者说我们是大老远专程来看您的。欧姬芙说,这是我正面,转过身去说,这是我的背面。然后关门。
  她的丈夫,美国著名摄影家史力格利兹给欧姬芙拍的那些传世照片,欧姬芙的确坚毅、硬朗。背面真的如她给别人看的那样坚毅吗?那么,到了80岁,青春年少的汉莫顿只有20几岁,有如史力格利兹转世献身的时候,为什么欧姬芙会难得地出现微笑?
  面煮好了,一罐小鱼尸体做成的海鲜酱。
  
  2
  她喜欢穿舒服的棉布衣服,平底鞋,配戴和衣服搭配的玉,多数时候没有首饰;画很淡的妆,大而无声的笑;有阳光的日子打伞,冷的时候穿羽绒服;夏天喝有点甜的农夫山泉,冬天喝姜片咖啡;多数的时候吃素,也不拒绝肉食……
  高山滑雪,她从高处飞扬而下的红色身影和长发,流畅的大回转和惊险的刹车吸引了整个山坡上人的目光;冰球,球拍与冰沫齐飞,铁面罩里面汗湿的头发黏住她的眼睛,那么蛮横的打法,甚至按住对手的脖子让对方难以翻身,摘下帽子,可以看到她倦了翅膀般的睫毛温柔地盖下……
  闲暇的日子,她喜欢一针一线地绣花,忙的时候也不忘了喂鱼,会走20分钟的路回家,只为了给花浇水。
  晚上,她像英国童话故事里的獾一样和月亮或者星星或者乌云道晚安,拉上窗帘。退下蝉翼一样的衣服,背后的腰窝里一只宝葫芦,风吹荡漾的藤蔓痒痒地织上脊柱。她用一团棉被把自己裹好,去梦里常去的隧道飙车,过梦中狂飙的日子。
  她直接告诉一些有特别眼神的人,非常诚实地说,我常常会被幸福笼罩。
  
  3
  《邮差》,智利作家给巴勃罗·聂鲁达写的传记,一本放在一只大信封里的书,信封上面有划过波浪线的邮票。这个信封不是邮这本书用的中国邮政信封,而是这本书的外封——书衣。而书是邮购的,真的由邮差一样的送书人骑着摩托车送来。书名、书衣和邮购的过程构成她喜欢这本书的原因。像“当我的紫葡萄化作深秋的泪水”一句诗,让她喜欢食指这个诗人至今。
  她的书架里立着十几本关于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书,但这本掉到她在手里的书仍然带给她喜悦,俘虏了她挑剔的眼神。杜拉斯的儿子提供图片。一个纸板的折叠书箧,里面有三本书,确切地说一本是折叠画页,从左至右是杜拉斯从小到老的照片,拉开就看到了这个了不起的法国女人的一生;还有一本小册子是从前没有披露过的杜拉斯写的文章;那本厚的书是正题,里面大多数故事是大家熟知的。
  新近的这本法国女作家科莱特的《花事》也让她钟爱,里面,哦,里面在每一篇写花的文章前面都配有一张这种花的植物图谱,画粘在书页里。立即买了第二本,把里面的花卉图谱小心地揭下来镶到画框里,卫生间镜子旁边的小墙熠熠生辉。海子的诗集,韦尔乔的插图,相得益彰,好像比亚兹来配王尔德的《莎乐美》,好像桑贝给派屈克·蒙迪安诺的《戴眼镜的女孩》配画,世界上总有这么精妙的搭配。
  
  4
  她的文章,关于生命、死亡和生命与死亡对生者的冲击。一个读者回信,觉你一个人闷闷的,找个人嫁了吧。她顿时颓了下来。每个人的人生都充满了他人对自己的误读,这次惨不忍睹。
  
  5
  每一次走过一个星星状的街口她都蒙蒙的,其中一条通往家里,每一次都由着司机转。她会想起一个雨夜,秋天的雨夜,前面一辆的士车轮卷起黄色树叶,阳光下那些树叶一定是金色的。司机与家人通话,内容里有孩子和吃完生挂面后要散步的兔子……
  打完网球,做精油护理,全身一股淡淡的香味,身体抱拢,肌肉紧实,睡意朦胧,车子走过哪里已经失去概念,凉凉的晚风从窗子吹进,汽车尾气的味道变成了青草的味道,她知道——家就在不远的地方。
  
  6
  杜拉斯拍《广岛之恋》的时候说,要把这个电影拍得“像皮亚芙的歌声一样忧伤”。而在丁度·巴拉斯的情色片里,激情四溢的男女在皮亚芙的《爱的颂歌》中身体交缠,“不,没有就是没有,……不,没有你就没有我”。
  
  7
  他在戈壁,发来海子的诗:“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他称她姐姐的时候,多半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声:姐姐……让她想起海子。
  
  8
  他居然能修剪那么椭圆的指甲,他捏起她的秃秃手指说,一周后再修,女孩子应该留一点指甲。厌恶长指甲的她遂留着,等着他来修。指甲抓挠在键盘上,那小小的痛似提醒——有一个人给她修指甲,期待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一根指头,转动,指甲锉每锉一下,都像有危险要发生,皮肤和筋肉裹着的小骨节充满了性感的期待。
  
  9
  她说,心脏疼,心脏会抽丝样地疼。
  他慢慢地回答,一定是什么地方错了。
  
  10
  她白班连夜班再出一个白天的门诊,连续工作70多小时,病人是病的,病人家属心态也常常是拧巴的。她从来、从来都是轻言细语,步履匆匆。一问仓储室里,四周堆着高高的药箱,她坐在一张不大结实的四脚凳上,两腿交叠,一支烟夹在两指之间,几根头发散落下来,没有女人吸烟的作秀,只有疲累之后的贪馋。
  
  11
  看到一个房产的企划词:如果迷路,我愿在托斯卡那/如果度假,我愿在太湖。
  那一年她去太湖,东山一片一片的杨梅、枇杷果园。和好友买下相邻的,可以开成咖啡屋,名字都有了,一间叫“慢慢咖”,是男生的咖啡屋;一家叫“慢慢啡”,是女生的咖啡屋。或许会有男生和女生好上也不一定哦!
  好像洛丽塔相信冰淇淋的广告一样,她常常被房子的广告蛊惑,如果真的去了太湖,说不定会因此拥有“慢慢啡”。
  
  12
  女孩发来新CAR的图片,女孩大大的灿烂地笑搭配红色车的喧嚣。如果她选择,应该是白袍子、灰车。知道了什么是经历和时间。
  
  碎语
  
  1
  一只小鸟从夜的枯枝上起飞,飞离她的窗口。枯树与茂盛的树并立,一起打量田野里幼小的苗儿伸展腰肢。七十弦琴在幽秘路口失音,寂寞如寂寞琴弦。常春藤椅子 如少女小腹,兜住渐渐燃烧的欲望,百叶窗慢慢合上多层眼帘。她和她匍匐在彼此的深处。
  
  2
  丝绸也不能安抚起皱的情绪,此时,冰肌与雪肤在倾听,耳侧的曼陀铃弹奏葡萄、苹果和菠萝的芬芳,以及它们青翠的叶子。田野广阔,居心叵测。一只猫在紧张地思考,另一只猫在假寐。等待,永远是对耐力的考验。
  
  3
  向日葵的那边是梵·高,梵·高的那边是向日葵,绵延至夜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向日葵失去了方向,玉米一样的根须脱离土地,叶子开始萎靡,杆茎也无精打采。在这样的暗夜,向日葵的种子开始冥想春天,一粒一粒如急雨从天空滑落到她的胸口。她仰卧大地,脚趾伸向起伏的夜空,爱情回到童年,简单可靠。猫在软枕底下倾听她的心跳。
  
  4
  鸟巢在屋檐下七上八下悬挂,雏鸟眨着眼睛看自己的姐妹——另一枚鸟蛋在暗里用力,藤树、绿萝枝叶交缠,向日葵肆意倒伏,月光凶猛,假面诡异,赤裸的身体,隐秘的思绪。
  
  5
  肖邦的奏鸣曲都是哀伤的,豆芽般细软的月牙不忍升起。透明杯子里养着植物,绿色的枝叶向上,白色的根须向下,无需指引都有各自的方向。丰腴的腿窝里放着柔软细草织成鸟巢,褐色花纹的鸟蛋温柔安静。花叶洋芋叶子肥大,蕨类在下面阴柔躲藏,猫头鹰眨动眼睛盯紧绣花的鞋子,蛇虚弋滑过,死去的野鸭、雉拖着长尾巴追逐四脚壁虎,凤头鹦鹉回头盯视猫头鹰,猫头鹰则无动于衷……静夜里,窗外走过四个精灵,她们都是长发裸女。
  
  6
  一场疾驰而过的凉雨带走了汗出如浆的夏夜。枝叶摇曳,鸟们躲在钢琴的下面,倾听肖邦的雨声叮咚。
  
  7
  白纸鹤与小鸟对峙,鸟笼虚置,她小心捧起鸟巢,坐上牛背,踢踏行进,一些银梭鱼挂在柳树的细枝上,另一些被鸟衔进窝里,风笛、风琴轻轻响起,吸引了马的目光。一只公羊好奇地看着一窝雏鸟,让雏鸟的妈妈忧心忡忡。伞饱满地撑起,等待天空一场流星的细雨。
  
  8
  黑猫、白猫和花猫是兄弟,今天它们难得聚在一起。木椅那边有巨大的青瓷花瓶,开口阔大、颈子优雅、身体鼓胀。猫兄弟眼神交聚,形成共识,这样的花瓶里往往会隐藏一些罪恶而迷人的东西。刀锋伸出危险的叶子,孔雀在下面闲憩。
  
  9
  自从有了摩天大厦,俯瞰城市变得简单易行。一些人专门致力于让城市的天际线变得美丽,好让从天空飞过的鸟赏心悦目。黑夜掩藏了偻群顶上的众多故事,在屋脊上巡视的猫,招呼鸽子的红色三角旗帜,而烟囱则永远消失了。一个夜晚,城市进入了熟睡,从城市的右边飞来一群鸟,遮天蔽月。一只夜行的猫目睹了鸟群飞过的壮观,存巷子里发布新闻。
  
  10
  葡萄,在葡萄园里散发熟到尽头的气息。她倦了,身姿舒展,尽情歇息,乳房如多汁的葡萄渴望婴儿的嘴唇。四轮木车压进松软的土地。月上东南,热情的肌肤开始降温,放慢呼吸。
  
  11
  叹息,从植物的身体里穿过,植物就呜咽起来。他的吻从她的身体吹过,爱情就低低抽泣了。电线、鸟笼整齐排列,斗牛、石桥、流水、闲花、鱼骨架、鸟标本和丰盛的鸟巢,一只纤巧的白狐狸匆匆而过,无声无息。
  
  12
  祥云在夜空舒卷疾驰,并不知道去向哪里,而风知道目的地;她的目光迷失在城市繁复的小巷里,而爱情知道日的地。美杜莎墙柱擎起高墙,她岌岌可危地坐着,巨大丰饶的臀部如鳄梨般饱满多汁。那些多灯的房子,那些在房子的空隙里时隐时现的芳香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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