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盆煮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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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来北大荒的第三个年头,前两个春节都是在二队过的。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十几个要好的知青,都是到好友赵温家聚会,拥挤在热烘烘的炕头上。
  谁想到这年年三十天还没亮就把我冻醒了,起來往窗外一瞧,才知道大雪封门,刮起了大风。心想糟了,天寒地冻,这个年只好我一人孤零零过了。说心里话,来北大荒三年了,虽然艰苦,但每一个年都是和同学、老乡一起过的,便也都是乐呵呵的。现在,师部的食堂都关了张,连商店和小卖部都已经关门,别说年夜饭没有了,就是想买个罐头都不行,只好饿肚子了。
  大风从年三十刮到年初一早晨,也没见有稍微停一下的意思。大约九十点钟的时候,忽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我非常奇怪,谁会在大年初一上午来给我拜年呢?
  满怀狐疑,跑到门口,掀开厚厚的棉门帘,打开了门。吓了我一跳,站在大门口的人,浑身是厚厚的雪,简直是个雪人,我根本没有认出他来。等他走进屋来,摘下大狗皮帽子,抖落一身的雪,我才看清是赵温。天呀,他是怎么来的?这么大的雪,莫非他是从天而降不成?
  赵温却笑着对我说:“赶紧给我倒碗开水喝,冻得我骨头缝里都是风了。”我赶紧又去拿洗脸盆,想给他倒热水洗把脸,暖和一下。他拦住了我:“这时候可不敢拿热水洗脸。”
  说着,他蹲下来,捡起点儿地上刚刚被抖落的残雪,使劲地擦手擦脸,直到把手和脸擦红擦热,他才说:“行啦,没事了。你去拿个盆来。”我这才发现,他带来了一个大饭盒,打开一看,是饺子,个个冻成了邦邦硬的砣砣。
  我立刻愣在那儿,望着那一堆饺子,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是见我年三十没有回队,专门给我送饺子来的。如果是平时,这也许算不上什么,可这是什么天气呀!他得多早就要起身,三十多里的路,他得一步步地跋涉在没膝深的雪窝里,他得一步步走过冰滑雪滑的七星河呀。
  真的,我过过那么多个春节,吃过那么多次饺子,没有过过那样的一个春节,没有吃过那样的一次饺子。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没有锅煮饺子,我和赵温把一个洗脸盆刷干净,用那只盆底是朵大大的牡丹花的洗脸盆煮饺子。饺子煮熟了,漂在滚沸的水面上,那一只只饺子像一尾尾银色的小鱼,被盛开的牡丹花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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