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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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2月21日,原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书记、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席、中共四川省委书记天宝在成都逝世,享年91岁。
  73年前,天宝跟随中国工农红军走上长征路,一个藏族小扎巴的精彩人生由此开启。脱下袈裟当红军
  天宝原名木尔加·桑吉悦希,1917年2月出生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县一个贫苦农民家中。按照当地的藏族习俗,家里有男孩,首先要送去当小喇嘛,藏语叫“扎巴”。桑吉家有3个男孩,天宝是老大,当小喇嘛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1925年,8岁的天宝被送到寺庙,每天的生活就是跟着老喇嘛学藏文、念经、清扫庭院、背水、打柴,常因饥饿偷跑回家。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10年。
  1935年春,中国工农红军一、二、四方面军的长征队伍经过天宝的家乡,并在阿坝建立了红色政权。国民党对红军的妖魔化宣传,在藏民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他们纷纷逃到山上藏了起来。天宝本来觉得自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留下来看守寺院,但老喇嘛担心他的安全,坚持让他随乡亲们跑到了山上。
  藏民们在山上偷偷观察这支被称作“红军”的汉人队伍,他们发现,红军纪律严明,不进寺院,不住民房,对藏民态度友好,尽管言语不通,也总是笑嘻嘻地打着手势想同藏民交流,还把没收土司头人的东西分给穷人。
  一些胆子大的年轻人,慢慢尝试与红军接触,有的甚至参加了红军。天宝动心了,“他们能当红军,我为什么不能当呢?”天宝没跟父母亲商量,就报名参了军,脱下袈裟,穿上了一套半新不旧的军装,成为中国工农红军的第一批藏族战士。
  天宝的“革命行动”受到红军的肯定,而他自己也感到十分得意。由于天宝当过扎巴,懂一点藏文,在部队中算是个知识分子,因而很快就被任命为副队长。天宝后来才知道,他们这个队伍不简单,叫做“共产主义少年先锋队”,他们的目标是要在中国实现共产主义。这么一想,天宝便感觉自己这个副队长的官儿也不小。
  虽然目标十分远大,但少年先锋队的具体任务却简单而又明确为红军筹集粮草,打土豪,分田地,发动群众,支援红军。
  参加红军半年之后,天宝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红军长征之前,中共在藏区还没有开展过工作,因而也没有一名藏族党员,天宝由此成为中共第一批藏族党员之一。
  
  长征路上的骨干兵
  
  1935年8月,根据中央政治局毛儿盖会议精神,中央军委决定红一、四方面军在党中央的统一指挥下,共同北上。天宝回忆说,这是一,四方面军第一次过草地,当时他在四方面军总部担任翻译和向导,有机会见到朱德,刘伯承、张国焘等领导人。
  天宝说,其实自己做扎巴时从没走过远路,而且参军后只学会一点儿汉话,因此当翻译和向导都不够格。当时要找一个赶过马帮,走过草地的藏胞很不容易,所以刘伯承把他们都当成了宝贝。有一个藏族向导是丹巴人,叫李寿才,走过草地又懂汉话,刘伯承便请他带路。李寿才起初不愿意,连劝说带强迫,还专门为他配了一匹马,才勉强上路。走到半道上,李寿才发高烧,想回家,刘伯承又让两个红军战士用担架抬着他走。后来李寿才也参加了红军(解放后曾担任甘孜州副州长),与天宝还成了密友。到延安后,一帮藏族战士经常在一起开玩笑,天宝说,我们觉悟高,是自愿参加红军的,你李寿才却是被红军战士“抬”到革命队伍中的。
  在长征路上,天宝除了当翻译和向导,另一项重要工作是为部队筹集粮草。当时整个丹巴县只有3万多人口,而驻扎在县境内的红军就达3万多人,此外还有大批骡马,也需要饲料。刘伯承亲自抓给养问题,派天宝和其他年轻战士直接到寺院、到土司头人家、到群众中筹集粮草。
  红军第三次过草地前,总部要求为每个战士准备7 5公斤粮食。天宝回忆说,草地本来产粮不多,人口也少,红军几次经过,粮食差不多吃光了,但藏族同胞还是想方设法找粮食,一些寺院把积存多年的粮食和茶叶都拿了出来。
  为了北上抗日的需要,天宝所在部队奉命组成了一支少数民族的革命武装——“番族人民自卫军”,天宝被任命为党代表。番族人民自卫军承担多种任务为大部队开路、阻击追兵、护送伤病员、收容掉队或迷路的战士、找粮食、找牛羊。红军到达甘肃岷州后,上级撤销了番族人民自卫军的建制,编入其他部队继续北上。
  虽然当时的条件异常艰苦,但天宝一直坚持苦学汉语。“我参加红军的时候,不认识一个汉字,汉话也说不了几句。”但天宝记忆力惊人,凡是学过的话,大部分都能马上记住,而且学完就“现炒现卖”,向藏族同胞宣传红军的政策。走在长征路上,天宝在步枪和背包上都写上汉字,他看着前面的学,后面的人看着他的学。会念,会写,记住了,又换一个字。“休息的时候还要考试,考不及格,要挨批评的!”
  与同时代的年轻人相比,天宝无疑是幸运的。他参加了党和红军在藏区建立的第一个红色革命政权,先后担任一个乡的苏维埃政府主席、格勒得沙革命党中央党部青年部部长、青年团中央工作部部长等职。这些经历,对他以后的革命生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毛主席为他改了名字
  
  红军经过长征到达陕北后,中央党校设立了一个少数民族干部班,天宝除担任班长,还兼任学员党支部书记及学校党总支委员。
  当时,毛泽东不仅亲自担任中央党校校长,还到党校给学员们讲课。朱德、周恩来等其他中央领导也经常到党校讲课。
  有一次,毛主席在党校讲完课以后,学员们列队欢送。天宝也带着少数民族班的学员站在大门口。毛主席经过他们队伍时,仔细询问每个少数民族学员的情况。当问到天宝时,校领导给主席介绍说,他是少数民族班的班长。
  毛主席说:“当官了,还带了‘长’,不得了哇!”主席问天宝:“叫什么名字?什么民族?”天宝说:“叫桑吉悦希,是藏族,四川阿坝人。”
  毛主席又问:“桑吉悦希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讲究?”
  天宝说:“‘桑吉’是佛爷的意思,‘悦希’是宝贝的意思。这是活佛给我取的名字。”
  毛主席听后不住地点头说:“了不得啊,又是佛爷,又是宝贝!”随后,主席又指着李寿才等其他藏族学员说,“你们都是党和红军的宝贵财富,是上苍,也就是你们说的佛祖,赐给我们红军队伍的宝贝。”
  这一天,毛主席的兴致显得很高,他对天宝说:“长征时我到过你的家乡,那里的藏族同胞对长征的胜利是有贡献的。汉族有句古语,叫‘物华天宝’,和你那个‘桑吉悦希’的意思差不多,我看你就叫天宝吧。”
  在场的学员们一起鼓掌,连声叫好。就这样,“天宝”这个名字在中央党校传开,接着又在延安传开,后来很多人反而不知道天宝还有“桑吉悦希”这个名字。
  
  新中国首位藏族政协委员
  
  1943年,天宝被派往内蒙古伊克昭 盟工作,任八路军三边分区伊克昭盟蒙汉支队第三大队教导员,这一去就是整整6年的时间。
  1949年,天宝从内蒙古回到延安,党组织决定让他带上几个少数民族干部到北京去找城工部部长(后改为统战部)李维汉。天宝等人在去北京的途中,拦汽车,扒火车,几经周折,总算到了北京。身无分文的天宝在北京大街上瞎转,在一个集市上意外碰见了延安时期中央警卫团的一位炊事员。天宝说明了一路的艰辛和来北京的缘由,那位炊事员把他带进一栋房子,弄了一些饭菜,让他饱餐了一顿。
  天宝在中央办公厅招待所刚住下不久,周总理就到招待所来找他。天宝吃惊地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总理敬了一个军礼。总理指着天宝说,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天宝紧紧握着总理的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总理说,回家了,都过去了。
  总理还对天宝说,组织上决定让你作为藏族同胞的代表,参加新政协,你就成为我国藏族第一位政协委员了!两天后,周总理派人送来一套毛呢制服和一双皮鞋。
  天宝后来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穿毛呢衣服和皮鞋,在这以后,凡是参加中央的重要会议,他都要穿上这身毛呢制服。“我还穿着这身制服走上讲坛,以我国藏族第一位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发表讲话,当着毛主席、朱总司令的面,发出强烈呼吁,希望毛主席速发义师,把帝国主义侵略势力驱逐出西藏,维护祖国领土的完整。”
  1949年12月,天宝从西北局调到西南局工作。1950年3月,调任中国人民解放军18军先遣支队进军西藏,任西藏工委委员。
  1950年11月,天宝当选为新中国诞生后建立的第一个民族自治区——西康区党委藏族自治区(即现在的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首任主席。1952年,又担任阿坝自治区(即现在的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主席,从而成为惟一一位同时担任两个自治区主席的地方领导人。
  此后,天宝又先后担任西康省委委员,康定藏族自治区主席、甘孜藏族自治州州委书记,国务院三省边界工作团团长等。
  1967年,在“文化大革命”的冲击下,已调到四川省委工作的天宝蒙冤,被造反派送进了泸定监狱,罪名是“民族分裂主义分子”,所谓证据就是在抄他家时翻到的一面外国旗帜。天宝再三解释说,这是1955年苏联等12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外交官到西康参观访问时,一位外交官送给他作为纪念的一面国旗。但任凭天宝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他仍被关进了大牢,还被戴上脚镣手铐上街游行。
  同年3月,四川省部分领导人在北京汇报四川“文化大革命”情况时,周总理见他们中间没有天宝,就问,“天宝为什么没来?”一位领导汇报了天宝的境遇,周总理勃然大怒:“真是胡闹,天宝是藏族人民的一位领袖,他怎么会搞西藏独立呢?”当即指示成都军区立即将天宝从监狱放出来,护送到北京,并再三交代,要绝对保证天宝的人身安全。成都军区遵照周总理的指示,用专机把天宝送到北京住进了中南海。
  
  连续十次参加全国党代会
  
  1969年6月,遭受“文化大革命”浩劫的西藏,百废待兴,困难重重,在此危难之际,周恩来总理亲自“点名”熟悉西藏历史风俗和民族宗教政策的天宝进藏工作。总理对天宝说,党中央决定让你到西藏去工作,党的民族政策你是知道的,到了那里,要同那里的同志商量办事,团结起来,共同把西藏的事情办好。
  遵照总理的指示,天宝回成都没来得及安顿家庭,就匆匆告别家人赶赴西藏上任,先后担任自治区党委书记,革委会副主任,西藏自治区政府主席等职。
  1980年10月,天宝出任四川省委书记,1982年9月任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1994年12月离职休养。
  从领导岗位退下来之后,天宝老人也时刻关心着四川省及周边地区的民族工作,关注西部大开发。他说,作为民族工作领域的一个老同志,总有一种忘不了、割不断的民族情结。
  天宝的夫人吕萍是汉族人,人们将他们的家庭称作“团结族”。两位老人相濡以沫,患难与共,一同走过了50多个春秋。
  天宝老人常说,任何时候都要维护祖国统一,维护民族团结,坚持三个“离不开”的原则:汉族离不开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同胞,各少数民族之间谁也离不开谁。我们一定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祖国大家庭的统一和团结。
  2007年10月,已是90岁高龄的天宝老人作为特邀代表参加了中共第十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从党的八大到十七大,天宝连续十次参加了党的全国代表大会,这不但在藏族同胞当中绝无仅有,就是在全党也是为数不多的。
  2008年2月25日,在成都天宝老人遗体送别仪式现场,一幅长长的挽联引人注目,“红军战士记奔驰骏马长征英武踏破北岳南山高擎胜利旗帜直向康边西土嘉名无愧称天宝,民族英豪看振翼雄鹰神勇奋飞扫尽愁风苦雨喜将解放福音洒遍雪域高原齐赞藏家好儿郎”。显然,这幅挽联正是天宝老人辉煌一生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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