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挝,你季风里的柔软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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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象,一国之都,作为首都而言的确是很小。飞机是朝着一群低矮杂乱的平房降落下去的,红褐色的田野土壤,棕榈树张开手掌般的影子,映在河塘里。
  
  万象的温柔
  
  
  
  
  再小的国家,它乡村的道路也是漫长的。如果忘掉柏油干道,回到不多几年之前还全是土路的老挝,这种漫长感必定还会增加。很久很久以前,老挝北部就是来自印度的货品前往越南北部以至于华南的通道,史前贸易留下的痕迹现在还能找到。
  今天让我看见的则是很像中国广西、云南和贵州南部人民的生活,我说的是中国改革开放之前的生活水平。山水风土相接,注定了依赖于自然环境条件的传统生产方式是类似的,生活方式当然也就类似。而这一带的人民,主要是过去岁月里从中国境内逐渐移居过来的,这已被民族人类学界所公认。
  道路,把一个个人类聚居处串联起来,交流发生着。我惊讶看到乡村道路特别宽阔,红坦坦地铺展在旱季蓝天下。这么宽的乡路显然并不特别为了大型车辆使用,因为它们普遍存在,只能判断是习惯使然。道路进村,则经常有栅栏夹峙,弄出很田园的风情。一个旅行者经常会有沿着并不知去向的道路一直走下去的愿望,老挝的乡路就很鼓励这个愿望。那么宽,还很平坦,为什么不呢?
  村庄出现了,高脚屋、竹架、茅顶、席壁,这甚至不能说是干栏式,因为照国内展览馆所说的干栏式,例如贵州土家族的房子,房架结构是相当复杂的,而这里在老挝,除了几根承重的木柱,其他都用竹子搭起来。山崖边的房屋门口,坐着女人、男人、孩子,不需劳作时就这么望着山景,一辈辈望了过去。以前没有书,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每年山稻只种一季,5月到10月劳作,剩下大半年时间就瞭望山景。我乘班车经过,马马虎虎地想象自己也坐在那里,暗暗自问:我能忍受吗?
  要是说不能忍受,我们这些来访者心底里希望这些本地人忍受吗?要是我们在接近干道或城市的地方发现人们已经不怎么忍受,我们是不是想沿着乡路走到深处,去发现个生活一切如旧的地方?别说不想。即便你没有像我这么走进去,也只是因为你累了,你害怕,你有不方便处。这追寻究竟又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关心自己的过去吗?因为想确认自己曾经的样子?
  万象到琅勃拉邦之间有个小地方叫万荣,连接以上两城的公路打此经过。万荣的河很浅,山有点奇秀。河边的村子,像最近几十年很多地方一样,从极普通一下子变得极闻名。游客拿着旅游手册,一车一车的,处心积虑找到这里来。其实它是旅游业提供给游客消费的一个产品。拜现代交通工具之赐,游客要踏足一个地方比过去快捷方便了许多。换句话,一个游客有生之年能消费掉的旅游目的地比过去多了很多,这就是现代旅游业对新产品开发的需求。一个地方的成名,跟一个人的成名一样,需要制造噱头。我在万荣发现的乐趣是趟水过河。河边,每个早晨都有成群村姑沐浴,从容得好像世道从没变化。日落去趟,晚霞投射涟漪,残舟微荡。我把鞋提在手里,想二月河水既然受了晚霞的垂顾,温凉几何?走进去,腿裹一河嫣红丽锦。
  有一个黄昏我忙着在河对面山后头骑摩托乱转,橘红色光线开始染上树枝,暮霭则降落桥面。摩托车烂得浑身颤抖,马上就打算从我胯下散落一地零部件开成个汽配城。忽见村边一帮男孩在玩藤球,我停下来拍照片。这种球戏我从没见过。球网两边各有三人,不准用手,只能用脚和头,攻击主要是用脚踢。有照相机在旁激励,孩子们生龙活虎,绝杀特技频现。不知道怎么我想起玛雅的橡胶球戏,也是不用手的,但那是宗教意味很浓的球戏,历史上输赢中的一方要奉献给神,从录像片里看过,并不知现在人民是不是日常还玩。而藤球活生生进入我镜头不需考证。
  在老挝北部乡村旅行的几天,有好几次我想起玛雅,丛林、山峦、茅屋、人、慢慢的生活,都像。查下地图,两地还就是同一纬度,大约北纬20度。
  老挝的主体民族就是我们云南的傣族,在泰国叫泰族,在老挝叫老族,在缅甸叫掸族。这几个民族属于同一族系是学术界公认的,他们语言相近,过泼水节,女人穿窄而长的筒裙,歌舞一律软绵绵的。我骑着破摩托驰骋,土地是红的,山是青的,四面八方到处有女人在薄暮轻雾里沐浴的绰约身影。她们优美地扬起手臂抚弄长发,头朝后仰,头发就悬垂下来,好像有几千几万尺那么长,好像要垂进水面并且随流而走。我知道那是她们绵绵不尽的日子。栅栏边一个小女孩,也就八九岁吧,刚从水边端着盆上来,放下盆梳理头发,忽然把双手在身后摆动两下,小小臀部轻盈扭向一边,而头颈也朝同一边转仄望去。就这么个瞬间消失的舞蹈动作,无声印入北纬20度乡村深处,永远成了我脑子里的明信片,如可能,我乐意把它邮寄给所有我对之谈起老挝的朋友。
  
  梦见琅勃拉邦夜市
  
  离开琅勃拉邦后我多次想,要是我能飞翔在夜空里,俯瞰这座青翠山丛间、湄公河和南乌河交汇处的古都,那个占满市中心主道的夜市看着会是什么样?是不是很像一条从老挝人文历史里捧献出来的瑰丽彩带?它瑰丽,是因为灯光和彩色琳琅的物品,特别是因为那些女人们。
  女人们都席地而坐,一边看摊一边飞针走线绣着东西,温和地招呼顾客。我也算到过不少此类集市,这么井井有条温文尔雅的还真少见。有的集市很火爆,比如喀什大巴扎;有的集市则傲岸简慢,比如北京的雅秀市场;有的拥挤得你只担心小偷光顾,比如佛罗伦萨;有的虽然礼貌但是冷淡,比如阿姆斯特丹城外的一个地方。琅勃拉邦夜市的一侧是旧王宫,另一侧是人们都爱爬上去挥别夕阳的普西山,它流通着2月底河面夕阳转化而成的润爽晚风,轻言细语,让我受宠若惊。我还真就觉得我曾从夜空俯瞰过这条亮闪闪的彩带。莫非是那天梦里?还是我压根就没从普西山下来?
  有人误以为“琅勃拉邦”是个名叫琅勃拉的地方。非也,“琅”是“大”之意,“勃拉邦”是供奉在此的一尊金佛像。所以“琅勃拉邦”意为“大金佛”。到老挝旅游的人,没有不到琅勃拉邦的,它和万象是老挝仅有的两个可以称作城市的城市,相当于中国的北京和西安,都是古都城。湄公河贴着老挝西部国境流到南方去,先经过琅勃拉邦,再经过万象。不少老挝的旅游照片都展示了湄公河上的夕阳。坐在琅勃拉邦的岸坡上,就可以好好欣赏这画片景色。我的口琴吹出来的乐调,也能方便地滑落下去,融进暮色渐浓的流波。
  琅勃拉邦是老挝古典音乐、戏剧、绘画的中心。旧王宫踞岸而坐,现在是国立展览馆,它并不古老,是20世纪初法国人帮助建造的,内部格局颇似小一号的凡尔赛宫,只有七八个房间。墙上挂的画里,当年的部落人民安居乐业,大象走出树林,华丽雕鞍上高高端坐着伟大的王,而宫殿不过是宽大的茅棚罢了。我似乎看见传说中的夜郎国、孟获的生活场景。网上有个地方提供越南、老挝、柬埔寨、泰国的音乐欣赏,叫“根音乐”(roots music)。我行前装进MP3,一路听着,其中的“琅勃拉邦小调”,芦笙吹奏,徐缓安宁,正好配合王宫墙上的画。资料说,这小调基于古典传统,但是它作为一个作品的完成,端赖听众的掌声与和歌。此刻画里那些百姓,就是为了这小调的完成而出现在我面前。
  老挝的质朴,可以在越、老、柬、泰几国的音乐里分辨出来。若没这样的直接对比,会觉得其他几国的歌曲听来也是纯粹乡土的,对比了才知互相有别。泰国的含有较多现代流行音乐的元素,从甜腻腻的伤感,到现代饶舌和快节奏舞拍,曲调和配器都显示一个花花世界。而越南的所谓民族音乐带着霸气,并且有半生不熟的急于试探的情绪。唯有老挝的,还那么质朴简单,听着音乐就像观赏与世隔绝的内陆乡村小电影,和谐、专一,没有交错凌乱。老挝的民族音乐仍封闭在自己的环境里,述说性很强,有点中国的琴书、鼓书那种意思,絮絮叨叨在讲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场合,一个情景,一个聚会上的祝辞、应和与欢乐,而非大苦大甜的情感倾泻。尤其老挝北方的音乐,平稳优雅,有点沉郁,故有“老挝蓝调”的名号。当然,这名号是西方人慷慨赐给的。老挝南方的音乐则跳荡活泼,具有较多旋律美,适合闻之起舞。这区别,跟北方山地贫穷而南部平原富庶有关吧。其实老挝南方音乐受柬埔寨的孟—高棉民族影响比较大。柬埔寨的音乐虽然比之于泰国和越南来说还算质朴,但已经含着轻佻,新和老的、城市和乡村的、亚洲和西方的元素混合交杂。这些,是不是都示意着老挝民族音乐的走向?它的隔绝和原初,还能保持多久呢?
  老挝在变。
  说说琅勃拉邦闻名于世的一个活动吧,就是清晨的布施,也发生了改变,虽然旅游书籍和游客写的文章,至今还有意无意地描绘一幅美妙虔诚的中古图景,实则已与往昔大异。过去,天光刚刚放亮,和尚们就出来沿街化缘,说白了就是乞讨,而佛教信众跪在街边,往和尚的化缘钵里放食物。时代变了,现在和尚很少真正依赖这种布施过活了,传统却还延续着,更多成分上是作为一个旅游项目而存在。天亮,市中心大道北段那些著名寺院里走出的和尚们,排着队,沿着大道的西侧往南走来,掀开钵盖,接受食物。问题是今天捐献者却很少是当地百姓了,而是猎奇的游客。各大寺院内都有政府的告示牌,说为了维护传统,请游客不要干扰布施活动,不要拿买来的食物捐献,因为传统上捐献的食品必须是自家当日凌晨新制的。我那天清早看见的布施景象,远比告示牌上的照片显示的场面要冷清许多。不多的几个布施者,在某一路段才能勉强排成串,而最热闹的一段是一个旅游团的一色黄衣服的团友。路边,小贩向游客兜售捐献用的食品。一个本地老太太显然气愤难平,和尚们刚列队走过,她就在我镜头前甩下手里剩余的食物,扭身离去了。潮湿的墙根泥土上,那被丢弃的食物,在我看来,意味着传统在变迁中无可奈何的挣扎。
  游客自然不该对一个国度的变化担责。该变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同时也会有保留。琅勃拉邦的夜市对游客是个巨大的不可错过的愉悦。另一个不可错过的特产,就是花纸(sa paper),是在纸浆里放入真的花、花瓣和草叶制作的,真正的家庭手工产品。我买了花纸做的几件纪念品:本子、信封、灯罩。作坊姑娘把她用的纸浆和花草拿给我看。这种纸相当粗厚,手感牢韧,可以书写,问题是你舍得不舍得。细绳的绑扎看似粗放实则细致。我挑选的几个本子,里面的每页上都带花。从那两户作坊出来后,才注意到花纸的应用在琅勃拉邦到处可见,除了做本子、灯罩、相册,还用于店铺招牌和墙壁装饰,我发现有的餐馆菜单也是用花纸做的。
  面前摆着花纸的信封,花是淡红色的,散发着无穷深的意蕴。想象它由你的书桌出发去旅行,出现在一个远方友人的桌上,这是个性的在意,带着季风中的原野、树丛、河流的味道和柔软手指的操作。这个性,这在意,不需要声嘶力竭去张扬。
  对了,老挝是热带季风之国。
  
  《旅游》关照
  季节和路线:老挝分旱季和雨季,11月—2月最适合旅游,4月份最热,然后是长长的雨季。
  南北贯通的13号公路(主要是沿着湄公河的东岸)是大多数外国游客主要的行走路线,北方可进入中国云南或者泰国的清迈地区,南方可进入柬埔寨。
  物价:对外国人实行高收费制度,同样的商品,对外国游客的收费是本地人的2—5倍,尤其表现在和旅游直接有关的项目上。除了少数大寺院外,其他寺院都不收费。最有意思的是万象城外的香昆园除了门票还对照相机收费。
  住宿:老挝各地面向背包客的旅馆一律称作客栈,即Guest House,简称GH。万象和琅勃拉邦的湄公河边,都有若干个街区排满了客栈,想看不见都不行,没必要按照攻略或者《孤星》非得找某一家不可。11月到2月是旅游旺季,每天午后很容易客满,好在互相距离不远,一家家挨个问吧。多数客栈还代卖长途车票。
  租摩托车:老挝各地都可以租摩托车。强烈推荐骑摩托解决城里城外游览的交通问题。老挝交通安全状况比中国好很多,只要你自己老实驾驶就没问题。租车不需驾照,但要押护照。油费自担,就城里城外转的话,一天两三美元油费绰绰有余了。正式旅游点的停车费通常每处2000基普。如你不骑摩托车,可租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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