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生死契约的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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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贺岁,今年故事——重温去年大气磅礴的贺岁片《投名状》。
  
  我叫姜舞阳。从前是个土匪,我最敬爱的人是赵二虎,是他一手抚养我,带大我,教我什么是做人信义,后来我遇见了庞青云,投降成为官家人,他的智谋和魅力都令我折服。我们三人义结金兰,成为异性兄弟。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庞青云是大哥,赵二虎是二哥,而我是三弟。大哥设计害死二哥,再后来,我亲手刺死了大哥。当我把匕首插进大哥的胸膛时,竟感觉很荒唐,投名状呢?我们曾经亲口许下的承诺是真的还是从未存在过?
  如果你想听的话,让我来告诉你这个悲凉而绝望的故事吧——
  
  大哥
  
  我记得我对大哥的崇拜是那次与敌人的战斗中他冲过来救我的时候,除了赵大哥和大嫂之外,我没有见过可以为我拼命的人。他是第一个。突然我觉得和他的距离好近,好亲切。
  大哥是清军的将军,在一次孤立无援的战斗中为了活命装死躺在死人堆里,逃过一劫。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便觉得他不凡,因为他的眼睛虽然黯淡但是很有光,后来我才明白那抹光来自哪里。来自他对权势和利益的野心,所以即使他很落魄,即使他的军队全军覆没,即使他杀了他的兄弟,他的眼睛还是闪烁着这样的光。那是他活着的动力。可悲的是,那样的光也曾经紧紧吸引住我,让我迷恋在他的光芒之下,那是在我二哥身上不曾有的。
  当时我还是天真的人,未经雕琢的玉,做一个侠肝义胆的人是最大的抱负。我自然成长,二哥教我做人道理,但这些是太抽象的东西,直到遇到了大哥,他第一次出手救我的时候就告诉我,打蛇要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我突然之间了悟,原来这世界上不是一切用蛮劲就可以得到的。有的事情,事倍功半,而有的事情,事半功倍。如果说之前的生命里,二哥是我的精神支柱的话,那么,在我遇到大哥之后,我开始变了。他身上指点江山的魅力和智谋像磁铁一样牢牢吸住我,就像那场血腥的战役中,我按照大哥教我的,割下敌人的首级大声叫喊时心里获得的满足,天下间舍我其谁。我就是要这样的气魄和力量。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我是懂大哥的。后来想想也许我从未懂他。年轻的时候他或许也像二哥一样充满着信义和正义,相信靠着一身的义气也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他告诉过我们,从前一个人被打,而被打的理由就是因为他穷。我还记得他用激动的语气说,他一旦掌握了天下,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听来,这样的话足以激动和信服。所以占领苏州的时候他下令处斩因为奸淫妇女定罪的土匪兄弟时,我坚定地站在他那边。我想二哥的仁义有时候只是纵容罢了。但是我被骗了,这都是他从前的想法,在他的过千兄弟因为同僚的静默背叛而全部死去时,在他的理想遭到无数次沉重打击时,他开始变质。如他告诉我的,在他翻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袍泽尸体时,他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我开始不明白,他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后来才知道,他确实在那时已经死了,过往的理想和做人的信念已经死去,那一刻,他抛弃了曾经坚持的,在心里搭建了名字叫做利的祭坛。
  那座祭坛藏在他内心阴暗的角落,没有形状,不断膨胀,信义、忠诚、兄弟情,甚至投名状都是它的供奉。我开始了解他当初为何可以斩钉截铁和上级立军令状,为何可以让我们的兄弟冲锋陷阵,为何可以向自己的仇家借粮,谈条件。因为他是聪明人,太明白舍弃,因此他可以为了减免南京百姓几年的赋税而杀掉二哥,可以为了将来安稳杀掉四千降兵。说来可笑,我还天真地以为大哥之所以要杀二哥是因为二嫂的原因。那次无意间我看到大哥和二嫂约会。他的脸刚开始惊讶,后来渐渐有了杀气。我突然想起,二哥去苏州城劝降那次,大哥对二嫂说,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我娶你。我还以为这是一句出于责任的话,原来不是。他们之间或许早就开始了。我以为杀死二嫂,他们之间就不存在利害冲突了,这样就可以和好如初,嫂子是红颜祸水。然后我跑去告诉他,大哥不要杀二哥,我已经杀了二嫂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听到了小声的哭泣的,断断地,哽咽着,压抑着,想要控制却无法控制。
  后来我找到二哥的尸体,我从未想过我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抱着他。在苏州的时候,当我站在大哥这边对他说,大哥是对的时候,我真的深深刺伤了他;在他准备发动兄弟要走时,我也制止了他,他一定有背叛的感觉。
  大哥做的事情或许有他的道理,在粮食自己人都不够分的情况下,还要分派给一些百姓;害怕投降的苏州士兵会重新拾起武器和他做对,阻碍他攻下南京,这些都无法用对与错来划分。但是我不能忍受的是欺骗和利用。我们说着相同的誓言,他却踩着我和二哥的血去往高处爬,或者,当初,他根本都不相信什么投名状。他相信的,是他自己。
  大哥没有想到的是,会在一瞬间失去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背后的黑枪和庆祝他就职的礼炮混在一起,分不清楚彼此,是在为他庆祝,还是为他悲哀。他会觉得荒谬吧,原来小心经营的东西这样不可靠,原来他也只是个棋子。因果报应,循环不息。
  我不记得他挨了几枪,看着血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痛苦惊讶的脸,我的手竟有些发抖。是的,如果不是那些黑枪,他不会死在我手中,可是他注定要死,做一个权力的牺牲者,那一刻我心里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可怜、可悲、可恨、可气,交织在一起,到最后他艰难地说,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我手起刀落,结束了他的生命。
  他死的那刻,我发现他的眼角有泪流出。
  
  二哥
  
  我一直想对二哥说一句,对不起。
  二哥是我最亲近的人。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二哥把我带回来,长兄为父,对他和嫂子我有亲人的全部感觉。他是第一个崇拜的人。我羡慕他振臂一呼的号召力和英雄胆量。我们相依为命,因为贫穷,要糊口带领村中兄弟所以走上土匪的道路,渐渐他的周围有很多人,大家都很尊敬他,他是我们的头。
  二哥最让我佩服的是他的义。在他的心里有一座义字头的山,千斤重。每次战后庆功的时候他总要把第一杯酒敬给那些死去的弟兄,安心上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无限的豪情和怜惜,他一直没有忘记他们,是他们的牺牲造就了我们今天的安稳。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些朦胧,我知道他想哭。别人可能会觉得二哥一介莽夫,不懂感情,其实他们错了。二哥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只是他不懂表达,对别人的好只是默默付出,从不说出口,对嫂子也一样。他虽有些莽撞,但是真英雄。他的英雄气节是大哥永远比不上的,因为大哥心思缜密,有轻友重利,而二哥,重义轻利。
  


  这是我在二哥死后深刻了悟的,二哥这样的人更让人喜欢和记得,因为他是如此不顾忌地将他的心坦露出来,很容易抓住他的弱点。于是他最大的优点可以拿来被人利用,这也是他最悲哀的地方。对他而言,失信远比死更痛苦。他曾经亲口答应过苏州的守城将军,要保投降的士兵回家务农,那个将军故意把二哥的剑引向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唯有死才能保全下面的士兵。我想如果二哥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也会这样做的。当他看见那个面容痛苦的男人和他一起倒在水池中他内心的震撼无法言语。可是,他没有如愿,他以为大哥和他一样义字当头,放他们生路,哪里知道,大哥害怕放虎归山,坚持斩草除根。当时我坚定地对二哥说,大哥他是对的。我看见二哥眼睛里的悲伤,可是却故意忽略,我明白他的,箭是我下令放的,可是我知道这箭是射在大哥身上,从此他就要背负不守信用的罪名。这样对他的名誉无疑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我敲昏了二哥,把他绑在柱子上,听到他的大声凄惨的嚎叫声和下面投降士兵的咒骂声,很伤心,但是那时我不觉得我是错的。因为大哥的光芒已经完全遮盖了,没有缝隙。终于所有的人都死了,他静静地走过去,抱起一个士兵放声大哭。
  从此以后,二哥便不再和我说话。我知道我伤了他的心,他无法接受我和大哥有了相同的价值观,我背离了信和义,我不再单纯。我们之间好像什么东西毁掉了,什么东西坍塌了。
  当我得知大哥要杀二哥时,我内心无比的惊慌,我这才发现原来二哥在我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曾经我以为,我的精神支柱会是大哥,可是不是,我的精神支柱一直是二哥,他用行动来证明的美德比大哥用嘴巴解释的理由更让我敬佩。在那个下雨的夜晚,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是怎么度过最后的时光,第二天清晨,我看见他静静地躺在那,我只能跪下来紧紧抱住他。二哥,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在苏州城外,他曾经要带着兄弟离开,那是我们兄弟三人关系破裂的小小缝隙,一直扩大,再扩大,当二哥成为大哥前进过程中的绊脚石,他终于选择一脚踢开他。大哥当初的留下是冒了险的,在大哥请示要减免南京百姓三年赋税时,二哥曾以为或许他错怪了大哥,可是想不到的是,其中的代价竟然是自己的牺牲。
  妻子和兄弟的双重背叛他应该都不知道,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些污点会弄脏二哥一直信奉的东西。
  


  
  莲生
  
  莲生是我二嫂。我和她很亲近,可是最后我亲手杀了她,死的时候她26岁。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她站在屏风后面整理窗帘,她穿得很清秀,不像以前都是黑布衣裳。我告诉她,我知道你和大哥的事情了。我让她下来,她不肯,她说她才26岁,她喜欢红色的窗帘,也喜欢绿色的窗帘,二虎说了,今年挂红色的,明年挂绿色的。她说到最后声音开始颤抖。我知道她在害怕,一直在强调二哥。她知道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对她我很不忍心下手。我还记得有一次大胜仗归来,缴来一个十字架,我把她送给了嫂子。我记得她很喜欢,笑得很灿烂。可是我不能不杀死她,我天真地以为杀了她,大哥和二哥就没有矛盾了。我告诉她我会很快的。最后看着她的身体慢慢没有温度,我终于大声哭起来。
  我不知道她和大哥是怎么样开始的。她15岁那年二哥从妓院里救出她,于是她跟了二哥。他们之间或许没有爱情。二嫂是个沉静的女人,而二哥又不善表达,不懂怜香惜玉。但是二哥真的爱她。每次见到她,他的眼神就会很温柔,像有一池水草在眼波里荡漾。这样的爱是持久的,细水长流的。或许在女人的角度,更爱慕那些野心勃勃的男人,因为,他们征服世界,而女人便可以通过征服这样的男人同样征服世界。
  


  我不懂得爱情。在我看来,二哥才是最懂爱情的人。
  可惜二嫂她不懂得珍惜。任何东西如果不珍惜,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在我临死的时候,想起投名状,它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我还记得我们三人在众兄弟面前大声喊着投名状的誓言“……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
  原来真正做到的只有二哥。[责编/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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