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煤矿工人的招工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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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兰不断扩大自己的“生意圈”,从亲戚到朋友,都认为她有很大的能耐。到2011年1月案发,找王秀兰办理工作的有500人之多,共收取2600余万元人民币
  山西煤炭资源丰富,全省国土面积15.7万平方千米,含煤面积5.7万平方千米,占近40%,全省118个县级行政区中94个县地下有煤,91个县有煤矿。
  与煤炭行业的崛起相伴随,煤矿工人的工资福利自然也大大提升。这几年,相对于其他行业,煤矿工人的收入相当可观,煤矿因此成为很多农村无固定职业人员的工作首选。 2011年元旦刚过,山西省襄垣县公安局陆续接到内容大致相同的举报,即花钱托人找煤矿工作被骗,被骗人群中,被骗金额少则两三万,多则十几万。
  人人争当煤矿工人
  作为山西五大煤炭企业集团之一的潞安集团,住所地就在襄垣,为周边农民提供了很多就业机会,其职工工资福利待遇方面更有保障,因此,只要能进入山西潞安矿业集团(以下简称潞矿)工作,即便是做一名一线工人,也会让很多人羡慕不已。
  一名正式的煤矿合同工不仅能为家庭提供主要经济来源,也成为一个农民家庭引以为豪的事情。虽然仍有安全事故发生,但从无人问津到大家挤破脑袋想尽办法拉尽关系只为得到一个煤矿工作指标,在当地农村已司空见惯。
  由于煤矿招工人数有限,而且招工过程不透明,存在很多监管漏洞,不少人就打起招工的主意,甚至公开叫卖招工指标。
  赵文伟,男,1984年生,其父亲为潞矿职工。作为矿工子弟,赵在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潞安集团常村煤矿工会,平日工作是为潞矿后勤中心送一些日杂品,由于对工作性质的不满,他经常旷工。但时间长了他发现想到煤矿工作的人不少,而且很多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民,甚至那种到井下工作的一线工种都有人愿意去做,同时由于当时招工过程中存在不少漏洞,赵文伟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就想到利用招工来骗取钱财。
  2006年初,一次偶然机会,他认识了同龄的连晓娇。聊天过程中,赵文伟有意无意向连透露出他与潞矿内部主管人事的领导层关系很熟,只要肯花钱,就能拿到潞矿职工指标,帮人办潞矿正式工作,连晓娇随即给其母亲王秀兰说了这件事。
  1964年出生的王秀兰只是潞矿地质队门房一名普通值班人员。平日里王秀兰性格豪爽,生性泼辣,敢想敢干,家里里里外外一切事情都是由她做主,由于平日工作较清闲,她还经常为别人跑一些煤矿生意。
  作为一个精明的女人,她早已嗅到了招工这块“肥肉”,想通过给人介绍办工作赚取中介费,只是苦于无人牵线。得知女儿认识了这么一位有能耐的“主儿”,便迫不及待地与赵文伟取得联系。期间,赵文伟不断吹嘘自己如何有能耐,给好几个人办成了潞矿的正式工,一心想赚钱的王秀兰没有对赵文伟产生任何怀疑,二人一拍即合,开启了一段以坑害普通老百姓而告终的“招工传奇”。
  狼狈为奸,上演“招工传奇”
  在赵文伟这个强大后盾的支持下,从2007年4月份开始,王秀兰开始“招揽生意”。最初,赵文伟给定的办工作的价格是男工井上3万元,井下2.5万元,女工3万元,王秀兰可以自己定价格从中赚取中介费。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王秀兰除自己联系办工作的人以外,还不断发展下线,从亲戚朋友入手,不断向他们宣称自己认识了潞矿的大领导,手里有招工指标,让他们帮忙联系想进潞矿工作的人,并且承诺他们也可以从中赚取中介费。他们从中抽取的中介费用少则5000元,多则几万元不等,甚至继续往下发展下线,层层抽取,办理的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到案发前,价格最高的甚至涨到20万元。
  王翠兰,系王秀兰的妹妹。据她案发后交代,王秀兰对她说能够花钱通过“小伟”(即赵文伟)为他人安排潞矿工作,并能从中赚取好处费,她就想从中赚点钱。从2007年6、7月份开始至2010年10月份,通过王翠兰直接或间接(即王翠兰的下线)联系办理工作的有120人左右,共收取人民币700多万元,在抽取100多万元好处费后,给了王秀兰600多万元;
  马珍平,与王秀兰系妯娌关系。2008年,王秀兰对她说通过做贩煤生意认识了潞矿劳资处的马处长,还说马处长手里有潞矿招工指标,让马珍平帮忙联系需要找工作的人,而她可以从中抽取好处费。马珍平联系76人,共收取人民币520余万元,付给王秀兰及其女儿连晓娇444.1万元,从中得了78万余元好处费;
  刘东盛,2010年11月初经朋友介绍认识王秀兰,王对他说找到她省去了很多中间环节,因为她直接和矿务局劳资处有联系,不仅能办成工作而且价格便宜,并声称潞矿现在有很多空岗没人去,让刘多联系一些人办工作。刘东盛共联系23人,收取人民币181.4万元,交给王秀兰158.5万元,剩余的作为自己的中介费;
  ……
  通过这种方式,王秀兰不断扩大自己的“生意圈”,从亲戚到朋友,都认为她有很大的能耐。到2011年1月案发,找王秀兰办理工作的有500人之多,共收取2600余万元人民币。
  骗取钱财“发家致富”
  2007年以后赵文伟就从未上过班,因为通过上述办法已经发财了。在当时的赵文伟眼里,王秀兰就像他的阿拉丁神灯,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实现他一个又一个愿望,生活过得无比惬意,他觉得这才是他应有的生活。当那些农民们在家焦急等待工作消息的时候,在赵文伟和王秀兰这里,却正在上演着梦想照进现实的真人秀。
  赵文伟酷爱赛车,拿到钱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报名考赛车执照和参加比赛,花费约30万元;给其妻买了一辆价值40万元的奔驰轿车,给自己买了一辆价值130万元的宝马740型轿车;为了实现当老板的梦想,2009年,他大手一挥投入300万元购买了20多辆汽车,在长治市开起了汽车租赁公司……就这样,每当他需要钱,就给王秀兰打电话,而王秀兰几乎没有空手见他的时候,总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给他,维持着他的奢侈生活。   而此时的王秀兰,自然也是“发家致富”了。2006年,王秀兰还在潞矿地质处看门房,到2007年,她不仅自己买了一辆宝马轿车,而且给丈夫连忠峰、女儿连晓娇分别买了车,还买了两套房。2008年年底,王秀兰与人合伙在襄垣县南田漳村开了山西华世泰生物质能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金1500万元。据王的合伙人称,这笔钱都是王秀兰一个人出的,后来由于生产的产品不合格不能进入市场,该公司于2009年年底停止经营,现在公司只剩下些办公桌椅、空调等物品。
  根据找王秀兰办工作的人所述,当时为了使他们相信其确有办工作的实力,王还会打电话邀请他们到她家。“她专门给我打电话叫我到她家看了看,说她家条件好,她开的是宝马轿车,而且每个人都开好车,绝对不会骗人。”刘东盛说。
  “军师”造假掩人耳目
  那么,王秀兰和赵文伟是否真有能力帮人办理工作?这些钱又究竟作何用处了呢?
  事实上,从2007年到2010年12月间,赵王二人没有办成一个工作。案发后赵文伟交代,他根本没有帮人办成工作的能力,甚至连招工的程序都一无所知。期间,潞矿有过几次招工,赵文伟和王秀兰都以工种不合适或者年龄不合适等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由于长时间没能办成工作,很多人要求退钱,就连王秀兰的妹妹王翠兰都说:“我当时只是听我姐说她能帮别人安排工作,但很长时间了找她安排工作的人也不少,她一个也没有帮别人安排,我就对她产生了怀疑,但也存在侥幸心理,觉得万一我姐能办成工作,我也能赚些钱。”
  直到2010年10月份,潞矿再次公开招工,找他们办理工作的人不断询问事情进展,纸终究包不住火,此时赵文伟和王秀兰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焦头烂额时,赵文伟找到了他的“军师”谢岢。
  谢岢,男,1968年生,是常村矿中学一名体育教师,曾是赵文伟的老师。2007年,他突然发现赵文伟一下子富了起来,让他羡慕不已,和赵文伟的联系也密切了。闲聊时,谢岢提出想借点钱换辆新车,赵文伟见老师求财心切,便告知其致富秘方。一段时间后,赵文伟打电话让谢岢到长治汽车租赁公司,将王秀兰介绍给他认识。
  谢岢自诩也认识潞矿很多领导,能办成正式工作,并且现在就有十几个指标,需要30万元进行安排,让王秀兰赶紧找人。而此时的王秀兰像是看到了一座金矿,已经完全被金钱遮盖了双眼,当场给了谢岢30万元。谢岢说自己想换辆新车,王秀兰更是豪爽地掏出20万元现金……
  2010年10月,事情败露之际,赵文伟打电话给谢岢商量对策。经谢岢多方打听询问,才算弄清潞矿招工的程序和需要填写的表格。在赵文伟的授意下,谢岢找到一个刻假章的地方刻了潞矿集团劳资处的公章,劳资处工作人员马某、李某、关某的手章及“已审核”字样的章各一枚。
  同时,谢岢根据办工作的人提供的身份信息制作了几份人员分配花名册。为了掩人耳目,让这些表格看起来更真实,谢岢还利用自己的教师身份到学校弄到一些学生的身份信息混入其中。另外,谢岢还到制作了一些工人定岗定级审批表、招录劳动合同制工人审批表、资格审查表三种表格,用刻的假章盖到这些表格上,让王秀兰拿着这些表给那些催着退款的办工作的人分发下去。10月底,赵文伟又授意谢岢写一份通知,内容大致是潞矿的招工分配工作因为资格审查没有通过,将分配的时间顺延至11月底,并盖上假章,以此作为缓兵之计。直到十二月份,有人拿着这些招工表格到潞矿劳资处咨询,才得知这些表格及通知全都是伪造的。
  被害人多为农民
  本案社会影响极大,在受骗的500多人里,农民有450人之多,占到90%以上。公安机关侦破案件后,追回了部分赃款,但仍有部分已被赵、王、谢三人挥霍,无法追回。在对受害人走访调查过程中,有几户家庭让人印象深刻。
  今年22岁的王小石是本案被害人之一。由于父亲长年体弱多病,生活不能自理,小石初中毕业后就留在家里照顾父亲,帮母亲分担家务。小石家在县城附近,家里一共只有四亩多地,仅靠粮食的收入远不能维持这个家庭的开支,为了维持生计,并且便于照顾父亲,他和母亲改造了家里的一间房子,开起了小卖铺,多年以来就靠这个小卖铺维持一家人的基本开销。2009年初父亲病情恶化去世,为了让母亲不再操劳,小石开始出去打工。
  然而,由于学历不高,小石只能从事一些体力型、收入低的工作,而且这些工作没有任何保障。眼看着小石快到了成家的年龄,母亲焦急万分,不断张罗着想给小石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当听说村里有人牵头办理潞矿的工作时,母子俩兴奋不已,马上到村里找这位中间人李某,李某说他认识一个叫王秀萍的女人,是潞矿的职工,她认识潞矿的领导,只要肯花钱,工作很快就能办成,井下工种最低5万元。母亲把多年积攒的一点积蓄全部拿了出来,又向亲戚朋友借了2万元,全部给了李某。
  在本案中,仅小石所在的这个仅有二百余户人家的村子就有将近二十户受骗,而且要办工作的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和小石的情况基本相同:大多为初中毕业,由于没有学历,毕业之后不是帮家里干活就是出去打工补贴家用,到了二十几岁该成家的年龄,没有稳定的工作,不仅自己着急,家里人也都跟着着急。得知办工作的消息后,更是举全家之力为之筹钱。
  2013年1月,山西襄垣招工诈骗案一审宣判,主犯赵文伟和王秀兰均被判处无期徒刑,其他犯罪嫌疑人被判处缓刑至有期徒刑十五年不等,这段“招工传奇”最终落下帷幕。然而,这个巨额诈骗案子的背后却是几百户农民家庭难言的辛酸。公安机关追回的钱仅仅够小石家还掉还2万元的债务,而剩下的3万元钱则暂无音讯,一家人省吃俭用么多年攒出这笔钱就这样打了水漂。
  责任编辑:张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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