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钩头”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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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法才(化名)个头不高,圆脸,神情机警,言谈间不时地用余光扫视四周。他的鼻梁左侧有道凸起的疤痕,那是曾经的“钩头”生涯留下的印记。
  3年前被迫离开这个行当后,他重新做回了个体老板,但对这份营生仍有怀念之意:“还想继续做,来钱快啊!”
  他向《瞭望东方周刊》叙述了自己长达6年的特殊生涯:
  
  当上“钧头”
  
  我在上世纪80年代下海,做过许多小生意,修摩托、开商店,也跑过运输,从没正式上过班。
  2001年前后,几个朋友常常带着“钩头”蒋国辉(据媒体报道,“断指示清白”的河南司机孙中界,就是被蒋国辉手下的钩子引入埋伏圈的),到我店里玩,有时也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钩车”。跟着去了几次以后,我就入了行。
  蒋国辉是奉贤柘林镇人,东海村2组的,原来就在奉贤做“钩子”。那时他还是新手,但因为拜了奉贤“山东帮”的老二做师傅,而当时奉贤最老资格的“钩头”蔡大明(化名)需要帮派保护,蒋国辉的地位也就变得重要了。
  1997~1998年,闵行区成立了第八稽查中队,也需要人抓黑车,就到较早开始打黑车的奉贤来招募“钩头”。蒋国辉就带着一帮安徽的黑车司机到了闵行区,做了“钩头”。认识蒋国辉以后,我也被带了过去。
  “9·11”那一年,也就是2001年,发生了一件事。蒋国辉拿着执法文书扣车,敲诈勒索、养黑车,被手下一名“钩子”和30多名黑车司机联名状告,结果被判刑3年。实际服刑一年半。闵行区八中队的队长被调离工作岗位并降职,副队长被开除。
  当时向蒋国辉交“保护费”的黑车有50辆,每辆车每个月交300~500块钱,其中有11辆奉贤车,20几辆安徽车。
  蒋国辉被判刑后,闵行区的稽查中队就找到我,因为我之前做过,抓黑车有过笔录的。我就取代蒋国辉成了“钩头”。
  
  新老“钩头”内讧
  
  当时我手下招了十几个人。
  2005年,遇上“严打”,说黑车多了,需要人打。当时蒋国辉也出来了,又回到闵行。为了把我赶走,他就天天叫黑车司机到区政府举报我,说我养黑车。执法大队说既然你们是冤家,你说他养黑车,那你也一起来打。到后来,吴泾地区一个吃官司刚刚出来的外号叫“龙头”的,还有安徽蚌埠的“敢闯”——不知道是名字还是外号,原来在青浦做“钩子”的,也是“两劳”人员,都参与进来了。
  到了2005年底,后来的几伙人为了把我挤掉,很多黑车在挡风玻璃上贴了标志牌,然后再让人打恐吓电话给我,说贴了标志的不能抓,抓了就把我搞死。
  那些标志,最早是一条龙的图案,后来还有贴“寿”、“忍”等字,不同的图案代表着不同的帮派。后来黑车司机开始找人,交200元做个标志牌,就不会被抓。黑车就越来越多了。
  情况很乱,区里叫停,让大家都不要做了。2006年2月,又换了河南一个姓伍的“钩头”。另外还有一帮,也是从奉贤过去的蔡大明的手下。到了2009年,蒋国辉又回到了闵行。
  南汇区也是蒋国辉的地盘,那里只有他一家。
  
  以暴制暴
  
  上海的“钩子”多了,奉贤就有三伙。最早的时候,是蔡大明一个人。到了2005年以后,黑车多了,想出一招,以暴制暴——你说抓黑车的养黑车,就让其他不认识的人也来抓黑车。
  这是执法大队想出来的点子,他们以为这样效果会好一点。但这些势力都勾结在一起,都是跟着蔡大明做过的,互相都通着气。
  蔡大明现在已经不亲自出面了,让手下人出面。他现在去松江做了。2005年~2006年,奉贤有其他人加入,市场小了,正好松江那里也需要人打黑车,他就去了。
  我当时也想去松江,但他让人打电话恐吓我,我就没去。
  闵行区的黑车很多是蒋国辉带过去的,安徽帮,亳州利辛的比较多。
  全上海做“钩子”的40%都是奉贤过去的,现在外地人也多了。
  因为做“钩子”来钱比较稳定,每月二三千元,又是和执法大队在一起,感觉是个不错的工作,所以最早在奉贤做过钩子的,又逐渐到其他区。就像传销一样,一个带一个出去,把“市场”占住。
  “钩子”经常会自己跑到执法大队,要求到哪个区做“钩头”。如果这个区有人了,有时还去不了。
  为什么新闻上提到“钩子”大多在宝山、南汇和闵行?这三个区都是黑车的重灾区。宝山的外来人口比较多,四川司机多,南汇和闵行,本地、安徽的司机比较多。
  奉贤现在不算重灾区了,南桥镇上的出租车多了,正规了,黑车就少了。
  
  “金牌钧头”
  
  全上海最早的“钩子”就是蔡大明,他是奉贤区柘林镇南宅村5组的村民,是“金牌钩头”。1994、1995年,他有朋友在上海公共交通客運管理处第一稽查中队,介绍他人了行。
  蔡大明当时在奉贤南桥的古华宾馆开出租车。那时候出租车很少,黑车刚刚出现,都是奥拓车,满大街跑来跑去。
  当时的黑车车主都是本地人,是那种有点钱、其他生意不想做也不想上班的。第一次打击黑车的时候,奉贤的稽查大队还没成立,市里派人来抓了二三十辆,每辆罚3000块放车。
  当时蔡大明一个人逮黑车,逮住了就罚款、开单子。拔钥匙、踩刹车,这些“钩子”的常用手段,他从那时候就已经这么做了。
  慢慢地,蔡大明开始在社会上招一些人做“钩子”,有时甚至还有警察“客串”“钩子”。
  1999~2001年期间,蔡大明自己打击黑车的同时,他的亲弟弟却在开黑车。2000年时,蒋国辉保护的一辆车被蔡大明抓走了。为了报复蔡大明,蒋国辉找了个女“钩子”,天天付十块钱把他弟弟“钩”到闵行,“钩了”一段时间后,让执法人员专门在那设了一个圈套,把他弟弟的车“钩”走了。被抓后,蔡大明的弟弟也不开黑车了。
  大家都估计,蔡大明每年的收入至少有四五十万。
  
  以黑养黑
  
  “钩头”就是一边打击黑车,一边养活黑车。
  做“钩子”风险蛮大的,做“钩头”也有风险。
  2003年4月,我手下的一个女“钩子”被吴泾一辆黑车跟踪绑架,被绑到吴泾通海路。后来我们报警了,他们没办法只好放人。“钩子”被打了一顿。
  2003年8月,我的手下被人绑架,开口要3万,否则就收尸。后来谈到1万。这个事情到现在还没解决。知道是谁绑架的,但是抓不到。
  绑架就是因为打击黑车,抓了他,“黑吃黑”。
  我也被打伤过。2005年7月,我手下的“钩子”在闵行北桥的马路上等执法大队过来的时候,被路过的黑车司机认出来了。我去解围,也被打了一拳,你看看我鼻子这边。
  最近抓过的车牌,“钩子”一般都会记住。那次太巧了,正好站在马路当中被认了出来。
  基本上“钩头”都是“两劳”人员,不然站不住脚。执法大队找人不会查你身份,一般就是找跟着蔡大明做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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