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一样的西门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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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西门庆,无论是在《水浒传》中,还是在《金瓶梅》中,都是个人见人恶的角色,“好色”与“作恶多端”成了他的代名词。但人都是有两面性的,本文通过西门庆在《金瓶梅》中承担的商人、丈夫、父亲这三个身份,对一些细节进行分析,试图展现一个与世俗眼中不一样的西门庆。
  关键词: 《金瓶梅》 西门庆 不一样
  西门庆,熟悉《水浒传》故事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好色的恶棍,他为了占有潘金莲而毒杀了武大郎,《金瓶梅》从这个情节展开,洋洋百万言,西门庆的“恶”与“色”比之《水浒传》中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好色,作恶多端,这似乎已经成了世人乃至整个历史和社会对西门庆的共识。
  这也是我眼里的西门庆,看《金瓶梅》之前我眼里的西门庆。人都是两面性的动物,西门庆也不例外,认认真真看完整本《金瓶梅》,我越来越觉得所有评论性语言中的西门庆只是他人性中的一个方面,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一个与世俗眼中不一样的西门庆。
  一、孤独落寞的商人
  《金瓶梅》中,应伯爵是个不可不谈的人物。首先,纵观整本书,要么就是西门庆对小厮吩咐“请你应二爹来”,要么就是小厮向西门庆通报“应二爹来了”,每每此时,西门庆都会吩咐下人准备好茶酒饭食,亲自陪着这位“应二爹”吃喝,好像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西门庆对他是相当重视,不敢怠慢半分的。其次,两人关系之亲密、推心置腹之程度更可从书中一个细节窥见一斑。第六十二回,李瓶儿死后,西门庆因伤心而不进食,家中上下都无计可施。此时,小厮玳安建议请应伯爵过来,他说:“娘每不知,爹的好朋友,大小酒席儿,那遭子少了他两个?爹三钱,他也是三钱;爹二星,他也是二星。爹随问怎的着了恼,只他到,略说两句话儿,爹就眉花眼笑的。”玳安是西门庆的贴身小厮,整日跟着西门庆进进出出,日子久了,自然也能洞察出些东西,这一席话便道出了西门庆与应伯爵二人的不一般关系。后来,应伯爵请到,只三言两语,却如仙草灵药:一天未进食的西门庆在应伯爵的陪伴下开始正常吃喝。可见,西门庆对应伯爵,不止是不敢怠慢,简直是依赖、依恋了。
  其实看过书的人都知道,应伯爵不过是个依附于西门庆的帮闲,无钱无权,仗着西门庆蹭吃蹭喝,说白了,就是个市井小混混。对此,西门庆当是心知肚明的,可他为什么还这么离不开应伯爵呢?
  应伯爵帮闲工夫的一流固然是西门庆依赖他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最关键的因素来自于西门庆内心深处的孤单、脆弱。一方面,在正途出身的官僚眼中,西门庆这个平民出身的男子至多只是个有钱的土财主,并没有受人尊崇的社会地位,他是被歧视、被排斥的。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因而第五十七回中,他才会对着几个月大的儿子官哥说道:“儿,你长大来还挣个文官。不要学你家老子做个西班出身,虽有兴头,却没十分尊重。”拳拳父母之心,望子成龙的殷切背后,是西门庆在官场谄媚逢迎、委曲求全,靠着四处钻营、钱财铺路,才从权贵手中分得一杯残羹,为自己谋求到一条稍微像样点的出路的落寞。另一方面,西门庆为了往上发展,是以侵犯、掠夺他人特别是下层人民的生存权利为台阶的,他的残忍、贪婪激起民愤在所难免。因而一触即发的众怒使他不敢随意与他人接近,阳奉阴违的交际使他不得不时刻保持戒心,内心的孤单与虚弱溢于言表。正是由于这种孤单和虚弱,西门庆才会热衷于结拜兄弟,哪怕是应伯爵这样与他混吃混喝的帮闲,他实在没人可依赖了。
  西门庆的孤独落寞被应伯爵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成为应伯爵利用他甚至嘲弄他的资本,可怜的西门庆又怎会不知,可至多只能以“笑骂”的方式不了了之。西门庆作为一名传统的商人,却不能以他的商业成就赢得社会的尊重,只能凭着钱财与政权套近乎、拉关系,以求得庇护。他有钱,却没有真正的朋友,他也有权,但却没有可倾诉的知己。商人西门庆的悲哀,商人西门庆的无助,字里行间,处处皆是。
  二、情深意切的丈夫
  在传统的眼光里,西门庆以他的权势和金钱姘上了许多女人,但这些女人,包括他的妻妾,在西门庆的世界里,想到了就来看你一眼,想不到就搁置着,过眼云烟罢了。西门庆的精神世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什么美感、道德、理智,他也没有一点意志的力量来控制和调节自己的欲求,他只知恣意纵情,全然不顾后果。但是,这并不能说明西门庆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在通部小说中,西门庆唯一一次真动感情的是大哭李瓶儿。那时李瓶儿刚刚香消玉殒,他也顾不得瓶儿身底下的血渍,两只手捧着她的香腮亲着,口口声声只叫:“我的没救的姐姐,有仁义好性儿的姐姐!你怎的闪了我先去了?宁可叫我西门庆死了罢。我也不久活于世了,平白活着做甚么!”接着在房里离地跳的有三尺高,放声号哭。
  这痛哭失声,是虚情假意装不来的,唯有从肺腑里迸发出来才如此令人为之动容。西门庆妻妾虽多,但在我看来,对他真情真意的只有李瓶儿一个。吴月娘在乎的是“第一夫人”的位置,李娇儿虽已从良但骨子里青楼之心不改,孟玉楼城府深而情感淡漠,孙雪娥入了豪门可丫头见识不改,潘金莲缠绵于他却只为欲求,唯有瓶儿痴情于他,把自己的钱财和肉体都奉献给了他。自从嫁给西门庆,不管是吴月娘、潘金莲等,还是家里的丫头仆妇们,或出于嫉妒,或因着瓶儿的“好性儿”,或多或少都对她有些嘲弄欺压,瓶儿都不怨恨、不声张,默默承受、处处忍让,一方面她是在替西门庆分担压力,不愿他再为家庭琐碎操心,另一方面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希望用含忍来给儿子官哥争取一个平安成长的空间。此等的“好性儿”打动了西门庆,他哭李瓶儿是“有仁义好性儿的姐姐”恰恰说明他感受到了瓶儿的一片真情,因此西门庆的哭才如此情深意切,这正是一个痛失爱妻的丈夫所为。
  尽管玳安背后议论说西门庆并不是心疼李瓶儿这个人,只是心疼李瓶儿带来的钱,可是稍加推敲就知这个评论是不成立的。人死了,可是带来的钱财还在西门庆家里,并没有随着瓶儿的死而一起消失,何疼之有?玳安大概是见惯了西门庆与各色女人的关系,不相信他会对一个女人动真感情。可是,西门庆这次是真的动情了。他为瓶儿伴灵,他把瓶儿的丧事规格当正妻对待,他目睹瓶儿的画像而落泪,他在后来的岁月里从点滴小事中想起瓶儿的体贴……西门庆在瓶儿身后表现出来的点点滴滴,不是无情之人能够模仿得来的。   虽然通书只有这些细枝末节,但仅凭这些,便让我看到了一个情深意切的西门庆。
  三、慈爱平凡的父亲
  儿子官哥的出生,是西门庆性格的一个转折点。自从有了官哥,西门庆开始留意修身养性之道,开始自觉行善积德,开始变得沉稳、宽厚,不是为了在众人心中重塑形象,只是为了多为孩子积福。西门庆将儿子看做自己生命的延续,对他百般呵护,每当面对这个幼小的生命,他便收敛起放浪形骸、称霸一方的面目,完全展现父亲慈爱平凡的一面。
  瓶儿母子给西门庆带来了人伦之乐和寻常真挚的幸福,他性格中的质朴就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第三十回,瓶儿生下官哥当夜,西门庆歇在瓶儿房中,夜里“不住来看孩儿。次日,巴天不明起来,拿十副方盒,使小厮各亲戚邻友处,分投送喜面。”这种为人父的喜悦和急切,平凡而让人倍感亲切。
  有了官哥后,西门庆最爱去瓶儿房中,他认为“有孩儿房中热闹,没孩儿房中冷清”,这一句话道出了为人父最平常却又非常真实的感情。一个幼小的生命不断成长,日日不同,柔嫩的发肤,清澈的眼神,娇轻的声音,无不可爱至极,也让西门庆深深着迷,因而他每天必去瓶儿房里,不管回家多晚,无论白天多忙。第三十四回描绘了一个让我觉得全书最温馨暖人的场景:“西门庆拿出两匹尺头来,一匹大红纻丝,一匹鹦哥绿潞绸,教李瓶儿替官哥裁毛衫、披袄、背心、护顶之类。在炕上正铺着大红毡条。奶子抱着哥儿,迎春执着熨斗。”一切都在安静祥和的氛围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时有人登门,画童来报,绣春却不敢打搅,其实绣春有多胆怯,西门庆就有多沉醉,这是他一生中难得的美好时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真正体会到人间亲情的可贵和家庭生活的温馨。
  可怜官哥遭人嫉妒,小小生命却灾疾不断,最后只活了十四个月,未谙世事便悄然离去。但这短短的十四个月,不得不说是西门庆一生中最安详、最沉静的时光。也是这短短的十四个月,西门庆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平凡的慈父,和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他愿倾其所有为孩子撑起一把保护伞,孩子的平安、健康、快乐便是他最大的梦想和满足。
  四、结语
  我无意于为西门庆的罪恶辩解,也无意于颠覆西门庆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他无恶不作、贪财好色,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金瓶梅》的作者所要表达的初衷。我只是在看完整本小说后感受到了西门庆人性中无奈和温暖的一面,他也只是一个平凡人,有孤独落寞,有情深意切,也有慈爱的父性,我同样唾弃他的恶行,但是,他不经意间流露的真情的的确确感动了我,让我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西门庆。
  注释:
  ①李渔.李渔全集第十三卷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中).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8:439-440.
  ②李渔.李渔全集第十三卷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中).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8:337.
  ③李渔.李渔全集第十三卷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中).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8:434-435.
  ④李渔.李渔全集第十二卷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上).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8:384.
  ⑤李渔.李渔全集第十三卷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中).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8:40.
  参考文献:
  [1]李渔.李渔全集第十二卷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上)[M].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8.
  [2]李渔.李渔全集第十三卷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中)[M].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8.
  [3]李渔.李渔全集第十四卷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下)[M].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8.
  [4]谢红霞.恶与善——《金瓶梅》中的主要人物形象分析[M].四川大学出版社,2011.7.
  [5]石昌渝,尹恭弘.《金瓶梅》人物谱[M].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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