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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女作家。成长期创伤体验与乱世创伤体验造就了她自卑、孤僻、敏感的个性,也促使她走上文学创作之路。20世纪40年代她初踏文坛,便以精炼圆熟之作惊艳了彼时枯竭干涸的沦陷区文坛,很多人以“天才”来解释她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萨默赛特·毛姆是英国著名作家,其作品在全世界读者中颇受欢迎。他的个性与创作深受其童年创伤体验与乱世创伤体验的影响。论文从自证、他证、创作思想、创作手法等多方面考证后得出结论:张爱玲与毛姆之间存在着鲜明而笃定的影响与接受关系,这为论文的比较研究提供了可行性;虽然张爱玲、毛姆生长于不同时空,两人却从思想情感到叙事艺术表现出深度一致,相似的创伤体验应该是其重要原因。“创伤”一词,本意为身体受伤的地方,后来延伸到医学界和精神治疗方面,尤其是弗洛伊德的研究指出创伤不仅包括身体上的创伤,而且指心理/精神上的伤害,这成为创伤理论发展的源头。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凯西·卡鲁斯等人把创伤理论发展到文学研究领域。论文所指的创伤是精神创伤或心理创伤,它是一种强烈的、持续的、难以摆脱的痛苦,具有延迟性、反复性、闪回性等特点。作家的创伤体验会对其文学创作有深度的、持续性的影响。张爱玲与毛姆都经历了不幸的童年和乱世成长环境,家庭、社会、时局给他们造成了多方面不同程度的伤害,造成其细致的感觉、敏感的神经、冷静的观察,和“不安全感”与“不确定感”等难以祛除的心理痼疾。诗之于人,如珍珠之于牡蛎。张爱玲与毛姆的创伤体验成为他们文学创作的重要动因,也造就了其虚无主义人生观和悲观主义人生观、犀利的人性透视能力、反浪漫主义写作手法,以及独树一帜的异常意象。论文主要使用比较文学研究方法中的平行研究方法,从创伤体验与文学书写的角度,对张爱玲与毛姆进行比较研究。除了绪论、结语和附录部分外,论文主体内容包括四个章节。第一章梳理张爱玲与毛姆的创伤体验;第二章写张爱玲、毛姆的创伤体验与创作动因;第三章分析张爱玲与毛姆的创伤体验在文学创作上的表现;第四章反思文学书写能否治愈创伤。具体内容如下:第一章梳理张爱玲与毛姆的成长期创伤体验与乱世创伤体验。本章的目的是让读者把握造成两位作家创伤体验的原因。张爱玲与毛姆在童年时期母亲缺席,家庭破裂,丧失了能够提供情感支持的“安全基地”。他们的心灵从此没了依靠,孤零零生活在这个冷漠、无爱的世界上。生于乱世,时代的巨大变革颠覆了往日的繁华富贵和稳定秩序。张爱玲“生于末世运偏消”的心理落差让她成为了悲观的“时代的失落者”,也给了她观察社会、理解历史的特殊视角。毛姆深深眷恋着逝去的爱德华时代,同时也被它严苛的道德标准所束缚。在他所生活的时代,法律对同性恋行为惩戒严重。作为同性恋者的毛姆,深深陷入可能被发现的恐惧中。战争的爆发使他们的人生更为不幸。张爱玲在香港读大学时被迫卷入香港战争,深感所有的成就和努力,不管是个人的,还是整个人类的,在战争面前都是徒劳和枉费精神。毛姆在西方狂热的好战知识分子影响下,积极参与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战争中的巨大伤亡与战争无与伦比的破坏性,让他产生“一切都被彻底打破了”的幻灭情绪。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参与战争,张爱玲与毛姆都没能逃脱创伤的魔爪。第二章论述创伤体验与张爱玲、毛姆的创作动因,即研究创伤体验如何造就了他们敏锐的文学感悟能力和创作冲动。张爱玲与毛姆并没有耽溺于个人的痛苦,而是“蚌病成珠”:超越自卑,从创伤走向创作;打破孤独,在文学世界里寻求安慰。因为创伤事件的发生,张爱玲与毛姆陷入身体与心理的“僵直反应”,他们一个从“怨恨”出发,一个从“口吃症”出发,利用文学书写来宣泄创伤,打破心灵的牢笼,从“僵直反应”中“活”过来。本章主要使用了创伤理论与创伤疗愈方法。第三章论述创伤体验在文学创作上的表现。第一节是创伤体验与人生观。张爱玲与毛姆因其创伤体验,形成了虚无主义人生观和叔本华式悲观主义人生观。中国式的虚无与苍凉构成了张爱玲叙事哲学的基底,爱情、婚姻、家庭、事业、努力,所有的一切终将成为虚空。她不相信所谓的“救赎”力量,世俗日常细节是她和她的人物抵抗无边虚无的最后一根稻草。叔本华的悲观因子浸入到毛姆作品中,毛姆认为人生是痛苦的、无意义的,爱情是虚无的。尽管如此,他依然相信救赎的力量,即使在极度悲观中也从未放弃追求自我实现的努力。第二节写创伤体验给予了张爱玲、毛姆独特的人性观察视角。他们一个以“巫女”的眼光,一个从“医师”的视角,客观冷静地剖析人性,发现人世间大多是“不彻底”、和“不协调”的人物。张爱玲对之赋予了更多的同情,而毛姆则以嘲讽为主。第三节分析张爱玲与毛姆文学创作中的反浪漫主义手法。创伤造成的幻灭感与绝望感让他们站到了浪漫主义的反面,他们在作品中消弭了战争与革命的的崇高与宏大,也解构了浪漫的爱情与婚姻。第四节写张爱玲与毛姆作品中的异常意象。创伤会改变心理结构,造成个体的紧张状态和认知活动的高度敏感,表现在作品中,就是一个个不同寻常的奇特意象。张爱玲的小说虽以写实为基础,给读者的感觉却是颓废荒凉、鬼气森森的世界。毛姆则热衷以谋杀、巫术、诅咒等超自然意象来表现内心世界的神圣与邪恶。本章类比与对比相结合,交叉分析张爱玲与毛姆的异同点。第四章探讨创伤体验对于文学书写的意义。第一节反思创伤体验与文学书写对作家人生的意义。文学书写是人类艺术表达的方式之一,它在创伤治疗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正如尼采所言,“生命通过艺术而自救”。在世界文学范围内,创伤体验与文学书写占有重大比例,而文学的治疗功能则被认为是文学的基本特征。然而,创伤书写能否彻底治愈心理创伤?从张爱玲与毛姆生命后期的表现来看,他们因创伤的反复性、持续性而久“病”成习,皆未能平复“不安全感”和“不确定感”,也未能完全宽恕亲人、爱人、朋友曾经带给自己的伤害。他们最终,都没能与自己的过往创伤和解,也没能与这个世界和解。那么,既然文学书写难以治愈创伤,它的美学意义又何在?第二节分析为什么创伤难以治愈以及创伤体验与文学人生的密不可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