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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银行应独立于本国政府的观点在西方经济学界已有很长的历史。现代的、系统的央行独立性理论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到20世纪90年代,央行独立性制度在以德国为代表的诸多西方工业国得以贯彻。自1998年依照德意志联邦银行模式建立以来,欧洲央行就被赋予了高度独立性,将维护货币稳定视为首要目标。但在近年来欧债危机大背景下,欧洲央行的若干举措已被迫突破自身传统定位,超越其基本使命,引起各方关注、讨论甚至质疑、批判。本文将对比有关央行独立性正反两方面的理论,深入分析欧洲央行在危机中采取的各项常规、非常规举措,比较欧洲央行危机前后独立性水平高低,探讨欧洲央行独立性在欧债危机中的负面效应及其自身存在的内生缺陷。20世纪70年代,强调政府宏观调控作用的凯恩斯主义在石油危机后的经济衰退下日渐式微,新保守主义开始在最广泛的意识形态层面深刻统治整个西方世界。其表现在经济领域就是鼓吹市场功能最大化、国家职能最小化、国际贸易与金融无控制的全球化以及极力压低通货膨胀,因为低通胀维护资本价值,代表新保守主义鼓吹者——大型跨国财团等资本持有者的利益。绝对独立的中央银行体系就是新保守主义的核心制度之一。在这样的制度设计中,独立的央行以控制通货膨胀为唯一目标,而对充分就业、社会公平、区域发展均衡、长期经济发展活力等其他经济目标不予考虑。欧洲央行以维持物价稳定为目标,即“中长期消费者价格调和指数低于,但接近2%”。其独立性规定禁止欧洲央行或成员国央行对任何成员国中央、地方政府赤字、公共机构等进行融资或提供信贷便利。债务危机之下,边缘国家债务沉重、就业率低迷、流动性严重紧缺。时任行长特里谢却坚持一贯的紧缩措施,多次上调利率,严重加重了边缘国家债务负担。一方面欧元区景气进一步冷却,另一方面,欧洲央行所担心的通胀不但没有出现,欧元区反而滑向了通缩的边缘。2014年以来,欧元区通胀率远远低于2%,甚至屡次跌至负值。不少经济学家认为这是一个悲剧性的失误,根源于主流的新保守主义经济学对市场功能不可动摇的迷信。2011年年底,新行长德拉吉上任后力排众议,尤其是顶住德国的强烈反对改弦更张,顶着通胀风险多次下调三大利率,更是在2014年6月引入了跨时代的负利率;推出一系列国债购买政策,并逐步放宽可购国债范围,实质上为重债国政府融资;向市场大量注入流动性,向商业银行提供长期低息贷款,在事实上起到了部分的最后贷款人作用;直到2015年3月正式推出欧洲版量化宽松政策,可谓彻底违背了其自身独立性的规定。而欧元区经济在此期间逐渐走出危机低谷,呈现复苏迹象,债务国也幸免于国家破产,退出欧元区的厄运。正如虚拟与实体经济不可分离、货币与经济政策相互配合、宏观调控与市场作用缺一不可一样,央行与政府的关系也是辩证统一的。欧洲央行不可能享有绝对的、无条件的独立性。相反,它有义务支持国家宏观经济政策、为实体经济部门提供必要融资。尤其在危机之下,欧洲央行有当仁不让的义务救助重债国、维护金融市场稳定。否则如若发生银行大规模倒闭、金融市场崩盘、重债国脱欧等更为严重的后果,到时候再谈央行独立性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了。欧洲央行独立性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政治问题。债务国希望欧洲央行突破独立性藩篱给予救助,德国等核心国家不愿意承担潜在的债务共同化风险,极力维护欧洲央行独立性原则。在这种政治角力中,独立的欧洲央行没有实体政权与之相对应,其独立性与成员国间经济失衡及割地为营的财政政策自然会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只有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灵活有效相互配合,辅以欧元边缘国家的经济改革和财务整顿,才是欧元区走出危机、取得长足发展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