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王传奇作为中世纪骑士文学的代表，数个世纪以来受到大量文人墨客的垂青。但作品中女性角色的理解、阐述和批评，长期以来停留在把女性视为一个集体概念，而不是性格特点鲜明的个体来看待。更有甚者，但凡提及亚瑟王传奇中的女性，总会伴随着诸如“多情的”，“善嫉妒的”，“好色的”等等修饰语。尽管，在最近的数十年中，得益于女权主义的出现与发展，亚瑟王传奇中的女性在文学研究中开始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女权主义文学批评家的这种研究更多地着眼于对其所生存的男性统治世界的揭示和抨击，而把亚瑟王传奇中的女性归结为男性的工具。这无疑又是另一种形式的过于简单化。在研读亚瑟王文学的经典作品，尤其是克里蒂安·德·特鲁瓦的《亚瑟王传奇》和托马斯·马洛里的《亚瑟王之死》的过程中，我逐渐对已有的文学解读产生了怀疑。我怀疑亚瑟王传奇中的女性人物已经被人为的模式化了，原作品中不同女性角色所表现出的个性特征和性格差异被完全忽略了。我同时也注意到不同的女性角色具备不同程度甚或不同性质的自我意识。所以在这篇论文中，我选择自我意识作为分类标准，根据女性自我意识的强弱把亚瑟王传奇中的女性分为三类。在本文中，女性的自我意识定义为：女性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在，有自己的特性、价值、作用和使命。她依据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决定自己的行为而不为外界势力所左右。并且她行事时有着明确的目的性。第一类女性人物的自我意识最弱。她们包括韦纳维亚，伊索尔达，拉丁娜，艾妮德和埃莲娜。这些角色都具备如下四个特征：美艳的外貌、显赫的社会地位、极端被动和缺乏智慧。美丽的外表对这组女人而言极为重要，因为倘若没有美貌，她们就会失去她们的魅力而“泯然众人矣”。也因为美貌，她们注定了要成为男性发泄性欲的对象。在骑士文学中，这类女性常常是骑士们征战时的激素，也是对英勇骁战的骑士的奖赏。尽管女性的美貌在骑士文学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当时处<WP=4>于思想统治地位的基督教把它视为智慧与道德的对立面。她们的第二个特征，显赫的社会地位对她们产生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作为特权阶层的妇女，她们理所当然地在男人们的保护下过着一种衣食无缺，舒适安逸的生活；另一方面，这样的社会地位也限制了她们的生活圈，使她们关心的事仅仅局限于男人是否能保护她们和是否爱慕她们。其最后的两个特征总是相互作用，互相强化的。被动驯服或是习惯性地依赖他人处理问题不仅使她们失去了锻炼自己能力的机会，也使她们自然而然地失去了对其他事物的兴趣。缺乏必要的理智和智慧又很大程度上防碍着她们对世界的认知，因而使她们越加被动。在作品中，这组女人常常会迷失自己，或是极其被动，完全服从于男性的统治，或是完全被感情所左右，不能自拔。她们缺乏自尊，同时她们的个人力量又是如此弱小，以致于她们的生存完全仰赖于骑士。她们几乎完全丧失了行为能力。她们唯一能做的事是情爱，它主宰着她们的生命，为此她们不惜牺牲一切。第二组包括了鲁奈特、索赫德默赫和为数众多的无名女子。她们有较强的自我意识，这使得她们成为独立的个体，能够理性地认识骑士精神并秉承这种精神。她们有足够的自信和能力，可以及时地帮助骑士和贵妇们。该组女人同第一组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她们不及第一组漂亮，也没有显赫的地位，但是她们却作为主动的行为个体而存在：她们的主动不仅表现在她们行动的自由上，也表现在她们主动地参与骑士们的冒险，而且这种参与不是为了她们自己而是纯粹为了其他人的利益。她们的智慧使她们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因而她们能够提出有价值的建议来保护她们所伺俸的贵妇的利益或发扬骑士精神。她们较强的自我意识使她们有能力控制好自己的感情，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和所爱的人的利益。第三组只有摩根·勒·斐和娜缪（湖之女神）两位成员。这两位女性具有两个显著的特征：魔力和极强的自我意识。其他女性的特征，诸如容貌和社会地位，在这种超自然力面前都黯然失色。她们显然有着比前两组强得多的自我意识。她们了解自己的能力，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也懂得如何去争取。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她们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生命。事实上，<WP=5>血脉关系、社会规范和宗教观念对她们没有丝毫的约束作用。不同于前两组女性表现出来的对已有价值体系的认同与服从，这组女性向部分甚至整个价值体系进行挑战。无庸质疑，亚瑟王传奇描述的是一个男性统治的社会，女性在这样一个社会中必然处于从属地位。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处于从属地位的女性仍然可以有其自我意识和个人力量。尤其在讨论中我们看到后两组的人数之和远远超过了第一组，而且她们在故事发展中的作用较之第一组也毫不逊色。当所有这些女性，有被动且易被感情所支配的，有主动且理性的，还有强大而不服从常规的，同各种各样的骑士共同生活在亚瑟王传奇的世界中，我们有理由相信任何一种力图把她们理解为同类的解读都是不忠实于原作的和带有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