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贩卖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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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第七中学的下课铃声响起,埋头学习了一天的同学们像出笼的小鸟,欢快地朝校门口走去。姚乐走出校门,与闺蜜们挥手道别,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夏日耀眼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一地的斑驳光影。姚乐踩着光影,不知不觉走到了街角。忽然,不远处一块黑白色调的招牌映入眼帘,上面写着“愿望杂货铺”几个大字,勾起了姚乐的好奇心。
  姚乐走近“愿望杂货铺”,试探着推开白色的木门,只听到风铃清脆的响声。她紧张地扯了扯书包带子,看到老板正和一位客人低声谈论着什么。老板看见姚乐进来,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她随意挑选。
  黑白相间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看上去不过是些寻常物件,但仔细对照下面的说明文字才能发现它们的妙处——尺子能够随意伸缩,发卡能根据光线强弱变化不同的色彩,沙漏能发出好听的声音……姚乐逐个玩了一遍,最后在一个酷似银行ATM自助取款机的物体面前停下了脚步。
  “时光贩卖机!”姚乐念出说明书上的字,“真的假的?时间怎么可能贩卖呢?”她低下头再次阅读说明书,没错,这就是可以贩卖时间的“时光贩卖机”。
  “如果时间可以贩卖,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时间了呢?但是掌控时间的代价是什么呢?”姚乐想不明白,咬着嘴唇呆呆地站在原地。
  老板不动声色地走过来,瞥见姚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老板似乎猜到姚乐心里在想什么,开口解释:“时间的等价物品当然还是时间,简单地说,就是用时间来兑换时间。比如预支日后的时间提前使用,或是保留今天的时间留到明天或日后再使用。”
  老板说完,递给姚乐一张黑色卡片,问道:“你要试试吗?”
  恍然回过神的姚乐愣愣地盯着黑色卡片,又一次紧张地扯了扯书包带子。“不用了!”她低头应了一声就慌忙逃了出去,她怕自己受不了诱惑而做出冲动的行为。
  晚上,姚乐辗转难眠,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台“时光贩卖机”。面对可以随意掌控时间的诱惑,面对不可预知的代价,她既想尝试又感到害怕。
  2
  第二天,姚乐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学,课间同桌的一句玩笑话,让她对“时光贩卖机”又动心了。
  原来,期末考试不知为何提前了半个月,为了应对考试,大家变得焦头烂额。课间休息时,姚乐的同桌趴在桌上哀号:“时间根本不够用啊,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复习啊!”
  正与数学题“艰苦对战”的姚乐听到同桌的哀号,笔尖兀然一顿,再也没了做题的心思,上课也心不在焉。
  姚乐从小就是尖子生,上了初中,一直是年级第一名。可面对提前半个月的期末考试,她也变得手忙脚乱,如果能多一些复习的时间就好了,她想。那一刻,她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被击溃。
  犹豫着推开“愿望杂货铺”的白色木门,姚乐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欲望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清脆的风铃声宛如危险警告提示,敲击着她的心。
  店里的客人不多,姚乐径直走向“时光贩卖机”。老板冲她笑了笑,好像知道她会来。老板微笑着把黑色卡片递给姚乐。
  姚乐拿着那张充满诱惑的黑色卡片,觉得沉重无比。小小的卡片上记录的是时间,是一去不返、不断流逝的时间啊。现在,她可以掌控时间了,想到这儿,兴奋的同时又稍微有些紧张。
  老板详细地讲解了“時光贩卖机”的使用方法,然后示意姚乐自己操作。姚乐把黑色卡片插进“时光贩卖机”里,又伸出右手食指,颤颤巍巍地按下了一个白色的按钮。在老板的提示下,她把暑假的时间预支到近期,用于复习期末考试的内容。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字:6月15日剩余30个小时,姚乐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老板对她点头微笑,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姚乐兴奋得差点叫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收好黑色卡片,欢喜地向老板道别,步履轻快地走出了“愿望杂货铺”。一路上,她分配着各科的复习时间,心里想着,现在有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姚乐依旧是年级第一,这次因为复习时间充足,她比第二名的李莉整整多了80分,让同学和老师再次对她刮目相看。李莉神情复杂地瞪着姚乐,姚乐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带着的兑换时间的黑色卡片,无视李莉的目光,只当李莉是不甘和嫉妒在作祟。
  3
  期末考试结束,马上迎来了暑假。当姚乐把暑假作业做完,打算去找要好的闺蜜玩耍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暑假已经到头了。
  姚乐忘记暑假的时间早已被她预支了,原本一个半月的暑假,她比别人的少一半。这就是使用“时光贩卖机”的后果,你可以掌控时间,但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唉,姚乐趴在窗前叹着气,果然,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开学没多久,学校举办校庆活动。校庆期间,学校允许同学们在操场上自发组织各种兴趣活动。姚乐和闺蜜们热衷义卖,她们从各处淘来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引来很多女生的关注和购买,她们将卖得的钱捐给贫困山区,帮助那里的孩子。她们的义卖活动连续两年被评为“最受师生欢迎的校庆活动”。
  但是今年,对手李莉不甘示弱。李莉组织的“有奖问答”活动,通过大肆宣传,吸引了很多同学,目的就是想赢得“最受师生欢迎的校庆活动”头衔。
  校庆活动结束时,大家都拥向主席台看“最受师生欢迎的校庆活动”的投票结果。姚乐不太关心投票结果,她觉得义卖是为了锻炼自己的组织能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帮助贫困山区的孩子,是不是第一有什么重要呢!
  姚乐心情愉悦地收着东西,耳旁传来不怀好意的声音,“你以为你们的活动还会是第一吗?别高兴得太早。”姚乐抬起头,看见李莉冷笑着从旁边走过。
  姚乐没在意李莉说的话,继续把东西装好,她不知道李莉为什么那么在意“第一”这个头衔,处处想和自己竞争。正要仔细思索,却听见闺蜜们的抱怨声。
  “一定是李莉耍了什么手段,今年第一被她抢走了,要不然第一肯定是我们!”闺蜜们对今年“最受师生欢迎的校庆活动”投票结果很不服气,愤愤地瞅着不远处的李莉。姚乐急忙安慰她们,用聚餐的提议岔开了话题。   4
  姚乐和闺蜜们去小餐馆吃了一顿“庆功宴”,不开心的小情绪也烟消云散。
  “明天周末了,你有什么打算吗?”闺蜜问姚乐。
  “周末!”姚乐猛然想起什么,找了个借口和闺蜜们道别,然后撒腿就朝“解忧杂货铺”跑去。原来为了准备义卖活动,她早已预支了周末的时间,下周一就是妈妈的生日了,她还打算去DIY蛋糕坊亲手做一个蛋糕送给妈妈呢!
  姚乐气喘吁吁地跑进“解忧杂货铺”,店里一个人也没有,老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姚乐轻手轻脚地走到“时光贩卖机”前,把下个周末的时间预支到这个周末,这样就有时间给妈妈做蛋糕了。姚乐操作完,收好黑色卡片,关好店门离开了。
  当妈妈收到姚乐亲手制作的蛋糕时,感动得抱住了姚乐,直夸她长大懂事了。过完妈妈的生日,晚上躺在床上时,姚乐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她摩挲着那张黑色卡片,月光透进窗子,照亮上面的字,“时光兑换卡”。姚乐皱着眉头想,明明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时间,为什么反倒觉得更加手忙脚乱了呢?为什么会有一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感觉?如果没有兑换时间,结果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5
  那晚之后,姚乐再也没有用过“时光兑换卡”,虽然生活依旧忙碌,但她却感觉很安心踏实。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姚乐破天荒地跌到了第二名,第一名是李莉。从办公室出来,正对上李莉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姚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怏怏地走回教室。
  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力就是了,姚乐自我安慰着。当她的手无意间触及贴身的口袋时,她惊呼道:“怎么不见了?”
  “什么东西不见了?”同桌关心地询问。
  “哦,没什么,小东西而已……”姚乐心虚地敷衍道。
  “可是,‘时光兑换卡’到底掉去哪里了呢?明明一直贴身存放的呀!”姚乐在心里琢磨,仔细想想,她好久没触碰它了。
  就在这时,李莉抱着课本从姚乐身边走过。李莉瞥见姚乐一脸焦急的模样时,挑衅般地冷哼了一声。
  “难道是她?”姚乐看着李莉的背影,心里一紧。
  一整天,姚乐心烦意乱,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在楼梯口拦住李莉:“我想和你谈谈。”两人一起去了操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你去了‘愿望杂货铺’?”姚乐直视李莉的眼睛,问道。
  李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一张黑色卡片,塞到姚乐手里,一脸敌意地看着姚乐说:“对,我去了‘愿望杂货铺’,兑换了时间,不然这次期中考试怎么能考第一呢?”
  “李莉,我们是不是把考试名次看得太重了?”姚乐感到有些悲哀,为了第一名的头衔,大家都活得太累了。
  “我从小就是尖子生,个性要强,事事都要争第一,可是遇见你之后——”李莉哀怨地看向姚乐,“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我也想考第一,我不甘心落在你后面!校庆活动为了争第一,我私下里买通很多同学投票……”李莉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说,“直到上周捡到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黑色卡片,我才知道,原来你也会采用不正当的竞争手段!”
  “你不能再用‘时光贩卖机’了,它会毁了你的!”情急之下,姚乐红了脸,她苦口婆心地劝说李莉,把自己兑换时间的种种后果向李莉坦白,劝李莉别被掌控时间的欲望诱惑了。
  李莉丝毫不领情,她夺过姚乐手里的黑色卡片,愤愤道:“你是怕我赢了你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哼,有了这张‘时光兑换卡’,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我一定要超过你,让你尝尝总是被第一名打压的滋味儿。”李莉一把推开姚乐。
  姚乐跌倒在地,身体的疼痛却掩盖不了心底的懊悔。李莉怨恨的眼神和那些刚刚被揭露的真相不断交叠地浮现在脑海,她痛苦不堪地把头埋进臂弯。
  一阵晚风吹过,姚乐顿悟般地站了起来,不顾双腿的疼痛, 踉踉跄跄地向“愿望杂货铺”跑去。
  6
  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姚乐坚定地走了进去。不等老板开口,姚乐说出自己的请求:“请您毁掉‘时光贩卖机’。”
  老板惊奇地扬起眉,没有责怪姚乐的无礼,而是温和地说:“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姚乐坦诚地将使用“时光贩卖机”的后果讲给老板听,忏悔为了第一名而选择不正当的竞争手段,被欲望诱惑,还害了同学李莉,让李莉对“时光贩卖”着了魔。
  老板听后沉默不语,许久才说:“如果你后悔了,可以按这个。”老板指着一个深绿色的按钮对姚乐说:“这个按钮可以让一切回到原点。”
  姚乐看了一眼深绿色的按钮,摇了摇头说:“我不后悔,人生也没有重来的机会,这一段‘贩卖时光’的经历,让我反思了很多东西。”
  老板欣慰地点点头,眼睛里泛起难以言明的神色。
  7
  “愿望杂货铺”的老板最终还是毁掉了“时光贩卖机”,虽然这是他研究很多年的心血。他最初不知道“时光贩卖机”对于人类来说是福还是祸,但姚乐的经历让他意识到,弊大于利。想掌控时间,结果只会让一切更加错乱。欲望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一旦开启,无法想象后果,一切还是遵照当下最自然的规律去发展吧!
  “时光贩卖机”被毁,李莉手里的“时光兑换卡”变成了一张废卡,沮丧了一段时间后,她慢慢想通了——凡事尽力而为,太过于争强好胜,其实并没有意义,只会让自己活得很累。李莉后来找姚乐敞开心扉地谈了谈,两人相视一笑,化解了長期的敌意。
  中考在炎炎夏日里结束了,姚乐和李莉都拿到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有一天,姚乐路过街角,看到“愿望杂货铺”已经变成了一家文艺清新的奶茶店。她推开白色的木门,维尼小熊的玩偶甜甜地说了声“欢迎光临”。
  姚乐点了一杯奶茶,挑了窗子边的位子坐下。想起不久前“贩卖时间”的经历,她笑自己太傻。“其实,时间不一定全部要用在学习上,慢慢品尝一杯奶茶,何尝不是一种美好呢。”姚乐在心里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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