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飞过

来源 :山西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uanen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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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当年学习中下等,高中毕业没有考大学,直接报名参军入伍了。当地社区的征兵宣传工作做得如火如荼,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保家卫国,报效祖国。入伍就是深造,当兵就是成才。看着这些激动人心的宣传标语,十八岁的谷雨觉得挺有面子的,当兵和上大学差不多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矿区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当兵回来属于煤业公司的职工子弟优先分配工作。现在找一份正式工作多难呀,考大学干啥,最后也不过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
  两年的兵营生活把他锻炼得比石头还结实,腹肌排列紧致凸凹有形,胳膊曲起来肌肉团成铁疙瘩。退伍后的这些年他一直保留着在部队时养成的良好习惯,天天跑步健身。如果上早班没时间,他就在夜里跑,围着工业园区的广场跑五圈。每次夜跑完都站在广场的电视大屏幕前看一会儿重复播出的本矿节目,前进中的吴煤集团,屏幕里的马岭矿环境优美,高低起伏的人工草坪,花坛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光控的智能音乐喷泉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芒。如果没有身后高高的井架储煤仓,很多人都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大型公园。
  汗水顺着后背流进裤腰里,内裤边被慢慢濡湿。他喜欢那种小虫子蠕动的感觉,痛快淋漓地出一身臭汗,回到公寓冲个凉水澡,换上干爽的内衣然后倒头睡觉。谷雨偶尔会睡不着,失眠的时候就想起在部队的日子,开着军车奔驰在全国各地,繁华热闹的都市,荒无人烟的沙漠,美丽的海滨。汽车轮子飞快地旋转,他的心越来越野,老想着什么时候能到边界线上跑一趟。师傅就骂他,可不能有这样的念头,那是叛国罪,发现就地击毙。开军车的感觉特威风,有一回他和师傅拉着军用物资去兰州,路过收费路口一个不知轻重的小警察要检查车上拉的是啥货物,师傅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子。师傅后来说,不是他做人霸道,车上拉什么,连他们都不知道。那是军事秘密。
  当兵走的时候父亲说,在部队好好干,眼灵活些,和上面的领导搞好关系。能转成志愿兵提干最好。母亲则说,当啥志愿兵呢?家里就你一个男孩子,转业回来分配进集团公司,离我们也近些,我和你爸老了,以后照顾起来也方便。谷雨还有个姐姐,大学毕业出嫁在外省。谷雨在部队时有过转志愿兵的机会,可是那时母亲病了,要命的大病,他便退伍了。
  谷雨喜欢看军事频道的节目,也喜欢上铁血网玩。他还在上面发贴,最近贴了一段他们那年新兵训练的生活,早上不定时起床,5公里越野跑,一天都是枯燥的训练,到了晚上100个下蹲,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说错一句话就是50个俯卧撑。新兵连还不放假,到了星期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老兵进城去玩。训练他们的李班长普通话不标准,喊一二一时,发的是“呀二呀”的音儿。后来那个班长的绰号就叫“呀二呀”。下面跟贴的网友很多,都是回忆当年自己新兵时的糗事。有的穿错了衣服,有的举着步枪练射击第二天手臂都肿了,有的想家了躲在被子里哭。
  谷雨激动了好一会儿,当过兵的就是有共同的语言。他特别怀念当兵的那段生活。穿着军装昂首阔步地走在路上,被子叠成豆腐块,扯着嗓子唱军歌,大太阳下站军姿,背着行李野外拉练。那种军人骄傲的情怀充盈在心头,保卫国家,保卫人民,甚至献出生命都是一名军人的职责。
  他二十七岁那年结婚,不早也不晚,媳妇是一位产科护士。父母对他的婚姻很满意,如果他们再生一个孩子,就是一个特别完美的家庭了。开始母亲的注意力全放在田小萌的肚子上。她总是找来各种食补的偏方给他们两口子吃,谷雨吃着那些大补物件,心里觉得对不住她。母亲不知道,田小萌悄悄戴了绝育环,身在医院做这个小手术对她来说是近水楼台。田小萌倒是没瞒着他,结婚的当晚实话实说。
  结婚后他和田小萌一直两地分居。马岭矿在三百里外,一座现代化千万吨矿井,学习其它新建煤矿的先进管理方式,马矿没有像以往那样配建庞大复杂的家属生活区。除了必备的生产单位,只有公寓食堂超市社区医院几个服务机构。工人们统一住公寓楼,矿上安排有接送工人的班车,早晚二趟,走高速要二个多小时才能回城。有点远。
  公寓楼里设有图书阅览室,健身房,棋牌室。刚开始工人们贪新鲜,跑步机象棋桌乒乓球桌边还有人玩,后来,那些机子总是闲着。也说不清为啥,公寓的楼长怎么做也留不住工人的心。
  班车的发车时间规定得死板,很多人便买了私家车,高中低档的都有。矿上还鼓励工人买汽车,提供无利息借款,每月给500块钱的油补等优惠政策。工人开着汽车上班展现了新一代矿工的新面貌。谷雨有点羡慕那些有车人。有车就长了翅膀,有了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一直有个愿望开着车到国外看看。具体到哪个国家他还没有确定,听说尼泊尔不错,集团公司那边有分公司,他希望有一天可以开着越野车奔驰在尼泊尔的公路上。拍很多的黑白片,那种怀旧感覺像欧美大片里的那些慢曲子。
  田小萌的娘家当初说要陪送他们一辆汽车当嫁妆,后来不知为啥又不送了,按田小萌的说法是,她父母用她的名字给她存了一张10万的银行卡。这笔钱是给她一个人的,和谷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谷雨也能理解,人都有私心,这是老丈人对他不放心,给自己的闺女留后路呢。眼看着到手的汽车没了,谷雨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没说什么,让老丈人买车,说出来脸上也不光彩。有本事自己买,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地上班挣钱。
  他从小爱车,平时只要拿到零花钱就跑出去买玩具汽车,吉普,越野,四驱车,运输车,长臂的挖掘机,拉土的翻斗车,一排排整齐地摆在写字桌上,那桌子完全就是他的停车场。新兵三个月下连队,他分在汽车连,两手一摸汽车的方向盘,他身上的机灵劲都调动起来。几十个汽车兵里他学得最快技术最好,师傅也说他天生就是个开车的料。
  司机是个充满激情的职业,他的性格也喜欢在外面跑,开着车天南地北地跑心里头敞亮,不光见世面说出来也牛逼,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他跟着师傅跑过最难走的川藏线青藏线,看见过浮在天际线上的雪山,还有起伏的沙漠,胡杨林,血红色的落日。在无人区野驴,野牦牛就在身边不远处。跑长途的风景也不是时时都美,有时候一天见不到一个人,一路上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两个人很长时间不说话,觉得太闷了他们就大声地唱歌,啥歌都吼。师傅山西人,喜欢唱他们老家的酸曲:   想亲亲来,
  想爱爱,
  把你的好脸扭过来,
  小亲疙蛋。
  师傅想女人了。谷雨那会儿还不懂女人的好,只是喜欢盯着漂亮的女人看。师傅却说,找女人不能光看脸蛋,要有颗好心,就和咱开车一样,要有个好的发动机。师傅的歌唱得好,他也跟着学了几句。
  拉手手,
  亲口口,
  咱们俩旮旯里走。
  我穿红鞋我好看,
  管别人球相干。
  有一回汽车抛锚,又遇上沙尘暴,他们迷路了,在山里待了三天三夜,最后一天师傅把半瓶水给他带上,让他出去找救援。师傅甚至还写好了遗书。不过他们在第四天被路过捡柴的村民救了,部队派出大批的人马来找,都以为他们已经牺牲了。他记得自己哭了,师傅骂他小屁孩时也哭了。那次事故之后,他觉得跨过一个大坎,活在世上还有啥事比死更大。
  离开部队,回到地方后,谷雨有很长时间不能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看到路上跑的汽车,他的手发痒,心跟着车轮子转。他重新考了驾照,不过一直没有买车。父母是工薪层,花十几万买车是个遥远的事。父亲知道他爱车,曾说借点钱给他买个二手车,谷雨没让。
  谷雨工作几年后手里有点钱,又动起买私家车的念头。这时他的父母不同意了。他们说男人要先成家立业,成家就要买房子,有了好房子才有好姑娘肯嫁给他。谷雨出一部分钱,父母拿出所有的积蓄,又在银行办了贷款才在城里买下房子。他当初反对进城买房,一套房五六十万,父母一辈子的血汗钱,他觉得矿务局的小产权房子也不错,虽然不是电梯房,但90多平才20万。事实证明父母比他有远见,他在田小萌以前处过两个对象,人家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城里有新房。
  和田小萌谈恋爱时,她娘家那边托媒人捎话来,5万彩礼一分不少,他们当初供闺女上大学时,花了5万的学费。谷雨心里很反感,不明白养女儿的人家是怎么算这笔账的,他们养闺女花钱了,那他的爸妈把他养到二十七八岁不花钱?他谷雨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母亲却是一口就应了下来,人家把这么大的一个活人给你了,要点彩礼不过分。谷雨知道母亲满意的是田小萌的工作,有个在医院工作的儿媳,在亲戚里说出来很体面。把5万钱打到田小萌的账户上时,他心里挺别扭的,觉得不是娶媳妇,而是买了一件什么贵重易碎的物件。
  结婚几年后,他们自己也有积蓄了,买个10来万的车没问题。但田小萌坚决不同意買车,她的理由是买了车只有他一个人开,把全家的积蓄花在一个人身上不公平。最主要的是她有心理阴影,她十五岁时出过一次车祸,脸上现在还有一道淡淡的划伤。
  机修队的工友们慢慢都买了自己的汽车,只有赵直和谷雨没有。赵直说,操,满大街都是车,找个停车位比找老婆都难。买车的人都是傻子,生生给自己找爹呢,成天孙子样伺候着,一不高兴就让你狠狠地花一笔钱。简单一个违停就是二百大洋。谷雨也说,可不,上次部队的师傅路过同城来看他,定好了饭店,开着车绕着酒店溜溜走了三里地,没找到一个停车的方块。
  谷雨和赵直是哥们儿,两个人都当过兵,不过赵直是侦察兵,赵直有点看不起他,老说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司机。侦察兵和汽车兵差了好几个档。谷雨顶不爱听他这样说。似乎侦察兵就高人一等?听没听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运输连,他们侦察兵喝西北风去呀。再说退伍了两个人分配的工作都是矿工。谁也不比谁高级多少。
  谷雨那天坐班车时,没有看到赵直,等了几分钟,班车要发车了,赵直还没有来,谷雨怕他误了班车,便打电话催。赵直很兴奋,说他没上班正在驾校练车呢,有事完了再说。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了。赵直果然要买车了,那小子也抖起来啦。
  赵直有了新车,便不再和他一起坐班车。赵真倒是仗义,要谷雨回家时搭他车,谷雨不愿意腆着脸蹭车,有车的人都说过,车和老婆概不外借,可想车和老婆的地位是一样的。谷雨一个人坐班车有点失落,自从赵直买车以后,他心里就别别扭扭的。他想自己是不是也该买一辆车。钱不是问题,可田小萌这一关有点难,倒不是怕田小萌生气,他只是觉得夫妻间二个人能商量的事还是商量好。
  他给田小萌买了一块玉,又觉得自己动机不纯,就一直没好意思拿出来。那天田小萌拿了奖金,心情好,他趁机拿出来给她,田小萌随手丢在桌子上,连试戴一下都没有。谷雨觉得没趣,不过田小萌一直不喜欢戴首饰,这个他应该知道的。对买车的事他也暗示过几回,比方有了车下班后他可以天天回家陪她;有了车休息天时一家人出去旅游,同城周边的景点他们一个也没去过。田小萌则说,天天累死了,哪有闲心出去逛。旅游那是有钱人干的事,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好好干活就行了。谷雨停了一会儿说,你要是觉得上班太累,辞了工作休息一段时间。田小萌洗过脸敷了面膜,正准备补觉,听了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我不上班,房贷谁给出呀?他们又买了一个更大一点的房子,小别墅。200多平。田小萌说是投资。谷雨却觉得买这么大的房子没意思,他们现在的房子几乎空着,田小萌平时住娘家,只有谷雨回来时家里才有点烟火气。
  田小萌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母亲像所有的婆婆一样讲一些鸡呀蛋呀的闲话,田小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针尖对麦芒,婆媳关系有一段时间特别紧张。为了息事宁人,谷雨把黑锅自己背上,他告诉母亲是他身体的毛病,和小萌没关系。母亲不相信,谷雨便把一个复印的化验单给她看,少精症。后来母亲到处打听哪里有抱养的小孩子,最好是女大学生的私生子,传言这种孩子聪明。母亲说,孩子是药引子,有了这味药,他们夫妻两个人的病就会好了。她举例谁谁家头年抱养了别人的孩子,第二年便生下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对于母亲的劝说,他们无动于衷。
  谷雨知道他和田小萌之间不是一个孩子的问题,有了孩子,问题更复杂了。据说现在的离婚率已经达到40%,也不知真假。
  一个星期上五天休二天,轮休,生产单位没有固定的休息天。机修小组里的十几个工人,谁都希望在公共假日的六日休息,方便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玩。为了公平,两个人一组的轮休。   轮到谷雨,他发扬风格把六日的休息调换给别的工人。工友们把回家戏称为交公粮,交不上数小心媳妇的家法。谷雨就嘿嘿地笑,这比喻倒也贴切。他每次都能如数交上公粮,却是没有一点收成。一个农民年年到秋天时颗粒无收,那他一定会站在地头大哭。他和田小萌已经结婚八年了,孩子还是个遥远的事。谷雨开始以为田小萌玩过两年,就会取了那个要命的节育环。 谁知,她一直坚持不要孩子,她说天天在医院看大肚子的女人,听女人呼天抢地的哭喊,早已经产生了抗体。那些男人舒服完提起裤子没事了,女人却要经历十月怀胎,生产,抚养孩子,教育孩子等等一大堆的问题。
  他们的夫妻活动一般都安排在白天进行,晚上田小萌在医院值夜班。拉上厚厚的窗帘,屋里的光线雾蒙蒙的,他们两个的脸也挂着一层朦胧的光。脸对脸瞅着对方,两人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他一个人变换着体位,田小萌像一块木头随便他怎么搬动。每次干完活,他都是一身汗水,比五圈的夜跑都累。两个人的体液汇合在一起,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谷雨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他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单位又分来一批退伍兵,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他们常讲一些部队里的事,现在的部队和谷雨他们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野外拉练都有卫星定位,像他们那种迷路的事根本不会发生了。
  这些年轻人更在矿上待不住,一有空就往城里跑。似乎城里有一群寂寞的女孩子等着他们去安抚。谷雨当了师傅,跟着他的几个新工人喊他老头儿。里面有些调侃的味道,还有对长辈的尊重。谷雨笑笑,摸摸自己的头,该去理发了。
  谷雨早习惯用老头儿来称呼自己,的确一个有十几年工龄的工人也算是老工人了。过了三十岁后,他觉得自己老了,衰老从骨头缝里长出来的,以前干活不知道累,现在干到一半就腰酸背疼的。理发时发现里面夹着几根零星的白发,心里莫明地凉了一下。后来他就理一种时髦的“寸”头,头发茬短短的,一个月理一次。
  新分来的工人们都有车,还是二十多万的好车,90后的独生子家庭条件都不错。谷雨想不明白这些年轻人怎么还在乎一份正式工作。新工人们回城的时候要把老头儿捎带上。谷雨坐在副驾看着别人手里的方向盘,心里发痒,嘴里忍不住喊出来,左转,右转,打方向盘,打死方向,打死。嘴忙手里也没闲着,跃跃欲试地要抢方向盘。新工人明显有点不高兴问,老头儿,你开过车吗?谷雨识趣,赶紧闭嘴。坐在一边默默地想,是呀,你开过车没?谷雨自己問自己。风风光光的汽车兵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车子驶进城里的那一刹那,车里的几个人都很兴奋,高声地谈论着城里的一些变化。万达的楼盖起了几层,高铁的施工进度,方特游乐园新增了什么娱乐设备。谷雨眼里放光,像小孩子一样开心,久违了的繁华喧闹,各种声音,各种色彩,还有打扮得鲜亮的女人都纷拥到眼前,让人目不暇接。他们工作的马岭矿就像封闭的原始社会,而他们是一群下山的猴子到处乱窜。吃过饭徒弟们邀请他去KTV唱歌,他怕在年轻人面前出丑,没敢去。
  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从矿上回来的第二天谷雨和田小萌一起回父母那边,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母亲早早地包好饺子等着他们,芹菜馅的,香菇馅的,豆角馅的,每种馅料都不同。母亲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田小萌从来不去帮忙,谷雨私下和田小萌说,过去搭把手,算是给他个面子,哪怕是装一装样子呢,端端炒菜摆摆盘子碗。田小萌回答得干脆利落,她这个人从来不会讨好别人。谷雨隔一会儿跑一趟厨房,母亲一边往外面推他,一边大声地说大男人老往厨房跑啥?没出息!饭桌上父亲会问一问,矿上这个月效益好不好?煤出得多不多?近期煤价多少?工资开了多少?谷雨说几个大体数字,父亲笑着说,好家伙工资比我这个老工人还多,现在的煤矿工人的待遇比以前好多了。他当年只有七十八块的工资却养活一大家子人。谷雨的工资比父亲当年的100倍还多。
  田小萌正在喝汤的小勺子响起异样的声音。她最不喜欢别人询问谷雨的工资,她强调工资收入是个人的隐私。谷雨私下和她理论,那是我爸,不是别人。再说问的是我的工资,又没有问你。田小萌说,都一样,在北京上海这些发达的大城市问别人的收入是最不礼貌的行为。谷雨想戗她一句,你又没住在北京。看看田小萌的脸色,只好闭嘴,他知道再说下去,就要吵架了。他不想吵架。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回来见父母一面,他不是专门回来吵架的。
  母亲把剩下的饺子给他们打包回家吃。从父母家出来一路上田小萌都没有说话,谷雨说了几个自认为很有意思的笑话。有个人去游乐场玩蹦极,票价要380元,他问有没有便宜点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有一种只要10元的,他很高兴要买10块的票。工作人员又告诉她,10块的没安全绳。哈哈……田小萌嘴角都没有动。谷雨觉得她是故意的,只要他们还在闹别扭,那他们一周一次的例行活动就可以取消了。果然田小萌提出要回娘家,谷雨拦下一辆出租让她先走。
  谷雨和田小萌分手后,一个人拎着剩饺子进了KTV,谷雨打电话给赵直请他出来喝酒唱歌,那小子老半天不接电话,好不容易接了,说是孩子病了,在医院呢。谷雨又给另几个朋友们打,一个陪孩子上兴趣班。一个陪老婆逛街呢,另一个接电话时声音压得特小,说是在女朋友家呢。他唱了几首歌,从手机调出电话簿来,把刚才那几个名字都删了。
  从KTV出来时,已经凌晨两点了,摇摇晃晃地回到家,他知道田小萌没在,也没有开灯,独自又喝了两罐啤酒,喝着喝着坐在黑暗里哭起来。他把母亲带给他的饺子丢了。
  单位食堂的伙食不错,二十多个冷热菜可以自由挑选。他拿着餐盘,荤菜素菜各样挑一些,他很自律,少荤多素。他可不喜欢挺个圆圆的将军肚,像偷油吃的耗子。哪还有一个当兵的样子。
  公寓里的条件还行,上下铺,一个宿舍四个人。不过多数时间都是谷雨一个人住。屋里有电视,有空调,随时可以洗热水澡。每天还有服务员帮着打扫室内卫生。洗衣房里有公共洗衣机,衣服也不用自己洗,脏了塞进去,倒上洗衣液,等报警的轰鸣器响起拿出洗干净的衣服晾干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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