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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站在天安门广场，看到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耿兵心中涌动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慢慢陷入了清晰如昨的记忆……
1
一年前，耿兵和爸妈一起来到北京。生在山村长在山村的孩子，突然间到了大城市，而且是祖国的首都，对于一切都感到新鲜。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告诉他首都北京多么漂亮，天安门广场多么宽阔，人民大会堂多么庄严，那时他就天天梦想若有一天能到北京玩该多好。现在，他已经走在北京宽阔而洁净的马路上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水流一般的汽车，大人小孩们艳丽的服装……都让他目不暇接。来北京前，妈特意花八十块钱给他买了件新衣服，那已经是家门口的小服装店里最时髦的衣裳了；又剪了头发，剪的发型有点让他不自在。可他和北京的孩子一比，似乎还是相形见绌，浑身土气。
爸要去建筑工地做工，妈也不敢闲着，租了个报刊亭卖报纸。小小的报刊亭成了他们的家，住在里面十分拥挤压抑。夜晚，他常趴在小窗口看大街上五彩的霓虹，看座座高楼里闪烁的万家灯火，非常羡慕。
小小的家在什么地方耿兵还闹不清，只听爸说这地方离五棵松近。五棵松是什么？是五棵松树吗？他想走出家去看看。
虽然自己不小了，可妈还是叮嘱他别乱跑。还能跑丢了？他不相信，就偷偷溜出去，东瞧瞧西望望地向前走，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可始终没看见有五棵松树，倒是看见了地铁站，站名叫五棵松。北京的地名就是奇怪，在他们家乡，地名叫什么肯定就有什么的，比如他家附近有个地方叫野鸡坡，野鸡到处都是。他想也没准这儿原来有松树，后来连根刨了，又建了地铁站，但地铁是啥玩意儿呢？他只坐过汽车火车，地铁都没听说过。见人们往地下走，他便好奇地跟了过去，进去了才知道原来地铁就是地下跑的火车。
摸摸口袋儿，里面还有几块钱，耿兵就学别人的样子在无人售票机上买了张票，他想坐一坐在地下跑的火车。地下怎么能跑火车呢？他又想起那台无人售票机，是不是有售票员藏在了大铁匣子里面了呢？
也不知道坐了几站，他又换乘一辆，反正只要不出站就不用再买票。等体会完坐地铁的滋味再走出地铁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不能找到自己的家。农村的路走出多远他都记得，可北京的路看起来都一样，每条街都是黑压压的车辆。
他沿着自己估计的方向走，两个小时后也没见妈妈那个小小的报刊亭。一路上他有三次激动地奔跑，就是因为发现了绿色的小报刊亭，和妈妈那个一模一样，可近了才发现卖报的人不是妈。原来北京的报刊亭都一样。他忽然觉得出门时应该在妈的报刊亭上划个醒目的记号。
两个小时，凭他的脚力应该走了十多里路。太阳热腾腾地照着地面，耿兵脸上满是汗水，抹一把，有几滴滑进嘴里，咸的。妈，你在哪儿？他原地转了三圈，望每一边都是高楼都是车辆。北京太大，他猛然感到自己那么渺小。要是在老家，他喊一声，几乎全村的人都能听见，可现在，他的声音甚至不能穿透大厦的阴影。
“你迷路了吧？”一个女孩子路过他身边，看到他茫然的样子，用标准而带着甜蜜的普通话问他。
耿兵点点头，带着点憨相儿。
“你想去哪儿？”
“家。”
“你家在哪儿？”
家在哪儿？耿兵抓抓头发，他回答不了这个简单的问题。不过他还记得五棵松三个字，怯生生地回答女孩：“五棵松。”
女孩笑得很甜：“五棵松都找不到，坐地铁呀。”
“可我……”他想说自己就是因为坐地铁才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另外，他也不知道该去坐哪号地铁。
“行了，跟我走吧。头一回来北京？”女孩拉一把他的胳膊。
“啊。”他只有跟在她后边。妈曾经告诉过他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免得上当受骗，可他不愿意那样想。
女孩领他坐上了地铁，不一会又出了地铁站。他回头一看，站名正是“五棵松”。
“你真行。”他说。
女孩笑得几乎流眼泪：“能坐地铁到五棵松就很行吗？”
他也笑了，和女孩比起来，他的笑傻傻的。
“再见。”女孩蝴蝶般飞走了。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融入到喧哗中。妈一定等急了，他靠着出门时的记忆，慌忙跑起来，很快看见了那个小小的报刊亭。妈正在亭外焦急地左顾右盼。
2
爸妈费了很多周折，才给耿兵联系好一所学校借读。到那所学校需要乘五站公交车，再步行十分钟。学校的规模并不大，但在耿兵看来已经很大很大了，只需和自己家乡的那所小学校比一比。那所小学校只有三间教室，一二年级合用一间，三四年级合用一间，五六年纪合用一间；只有三个老师，每人教两个年级，通常是教完一个年级布置好作业，再教另一个年级。学校也没有操场。总共四十几个孩子，下课了就在山坡上追来追去，和鸟一样自由快乐。
坐在北京一所中学的教室，他怀念起家乡的老师、同学和山坡。
新环境给人的感觉除了新鲜就是陌生，而且有时候陌生得让他有点胆怯。他不敢大声说话，连走路都蹑手蹑脚的。爬楼梯倒是件有意思的事，可以化解一点心中的胆怯。教室在四楼，他总是一级一级数着楼梯上下。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栽了花草，大门口还堆了座假山。假山就是假山，只能看看，不像家乡的真山，可以爬上山顶玩儿。
也许是胆怯，他有点听不懂老师讲课，尤其是外语。以前在家乡，耿兵的外语一直很好，连老师都喜欢让他给同学们朗读课文，说他发音标准，朗读流畅。可现在怎么不行了呢？
因为上了初中？不是。想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是换了新老师。现在的英语老师是个女的，原来教自己英语的老师是男的。男女说话的声音自然不一样，所以他会听不懂，连最简单的单词听起来也与以前不同。女老师读得像唱歌，男老师读得像发口令。
“耿兵同学，请你读一下本课的单词。”
在跟老师读了两遍后，老师叫到他的名字。北京的老师真客气，连让学生读书都用“请”。他有点惴惴不安。
“一定要读好。”耿兵对自己说。他稍稍放松一下，大声地读出第一个单词。不等他读第二个，教室里已经充满了低低的笑声。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明白那笑声的含义——嘲讽，对自己的嘲讽。为什么？他没了勇气再读了下去。
女老师也抿着嘴唇，嘴角露出笑意：“好了，同学们不要笑。耿兵同学的发音还不够准确，显得生硬，相信以后会好的。”老师示意他坐下，而后换了另一个女生。女生就像老师一样唱歌似的读下去。
那天回家，耿兵闷闷不乐。他真想飞回到家乡，过鸟一样的日子。
就在迈出学校门口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背影，那是所有陌生的背影中较为熟悉的一个。是她？他不由得追上去，在她身后轻轻地走，感觉心跳声比脚步声还大。他不敢超过她去看她的脸，怕万一弄错了反而会产生更多伤感。不如就这样，让一个看似熟悉的背影陪伴自己，多少能给孤寂的心灵带来慰藉。
“是你？”她忽然回过头，看见他有点吃惊。
“是你！”他为确定了那个背影而欣喜。
“你也在这儿上学？”
“来借读的，上初一。”
“我上初三。我记得你家在五棵松，对吧？”她笑。
耿兵也笑笑。“五棵松”像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他不能忘记，在那儿曾有个女孩和他说了声“再见”。
“你原来在哪儿上学？”
“老家。”
“老家在哪儿？”
“农村。”
“那你喜欢农村，还是北京？”
“不知道。”
女孩笑了：“你应该说都喜欢。”
“为什么？”
“农村是你的老家，谁不喜欢家？北京是首都，谁不向往？”
“可我……”
“能找到家吗？五棵松，不会再迷路吧？”
他又傻傻地笑了。女孩，是整个北京城唯一带给他快乐的人。在一个十字路口，女孩挥挥洁白纤细的手臂：“再见，我往这边走。五棵松，在那边。”
她还是蝴蝶般飞走了，融入喧哗。他呆呆地站着没动，眼前似乎有个身影在飘动。他不想和她说“再见”。
3
耿兵是个老实孩子，到了新学校，更不会与别人发生纠纷，只知道默默地上学默默地回家，一个人享受那份孤单。许多同学用另样的眼光看他，把他当作不友好的人。他不能怪那些人。一个农村孩子有与生俱来的农村人的天性。淳朴，这是一些城里人不具备的。他也希望和他们沟通交流，但又缺少勇气。一切都因为陌生，他相信日后状况会改变。
这段与周遭疏远的日子，那个初三女生成了他的精神支点。耿兵一想到她，陌生感荡然无存。他很愿意走在这校园，虽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希望常常看到她的背影。
不到两个星期，班主任发现了耿兵的异常，把这个外来生揪到办公室，又把城里老师的威严展示给他看。
耿兵有点畏惧。班主任是女的，四十多岁，脸上一点儿皱纹也没有。不像妈，妈也四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像刀子刻的似的。他觉得人若到了四五十岁，多长些皱纹更让人感到亲切。农村人皱纹多，见面都称大爷大妈的，城里人不这么叫，没亲切感。
班主任坐在空调下，身后冷气飕飕直吹。耿兵不太喜欢空调，反而喜欢蒲扇。在农村老家，人人都摇蒲扇，蒲扇摇得像蝴蝶扇动的翅膀。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班主任沉着脸，像警察审问犯人。
“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你每隔一天，下午第四节课就请假，会不知道？”
“知道。我请假了。”
“请假就行吗？”
耿兵不知道怎么辩解，有事请假怎么不行呢？在农村，上学时可以请假帮妈收玉米，可以请假帮爸收白菜。回头找老师补课，老师还直夸自己懂事，知道心疼父母。怎么到了北京，连请假也不行呢？
“你为什么这样请假？难道每隔一天就有事吗？”
“有……没有。”
“到底有没有？”
“没有……”
他不敢说有，因为那样的事他不知道老师怎么看。如果老师反问一句“那也算可以请假的事？”他就再无话可说，还不如保持沉默，任老师指责。
“没想到你一个农村来的借读生胆子还不小，是不是想逃学？去干什么？上网吧？去游戏厅？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不知道学校的纪律……”
班主任口若悬河，耿兵垂首沉默。
听完所有的批评警告，正好到放学时间。耿兵背起书包，虽还是那个书包，但竟比平时沉重，他的脚步也很沉重，走起来缓慢了许多。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听到这个声音，他一颤。“没事。”他强装快乐。
“看样子挨批了吧？”那个初三女生出现在他旁边。
“是。”他不想骗她。
“为什么？”
“因为请假。”
“为什么？”
“因为……就是请假，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北京人真烦人。”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激动，他忽然想发泄。
“你们农村人就不烦人？”
“总比你们强。”
“哪儿强？除了傻就是倔。”女生也发脾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从来没这样大声吵过，还没走到以前分手的那个十字路口，女生就气愤地转弯了，连“再见”也没有说。
4
耿兵忽然想哭。他并不脆弱，只是心里涌起的伤痛让他无法忍受，尽管努力克制，还是有两滴眼泪蚯蚓般垂在脸上。
妈卖报纸很辛苦，赚的钱不多。而且妈总说如果到了晚上还有报纸卖不出去，第二天就没人买了。她只卖早报和日报，没人买过时的报纸。
他想帮妈，可又不知道怎么办。有一天他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写的恰好是这样的事情。文中说一个小女孩怕妈妈的最后一张晚报卖不出去，就总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见天晚了，就拿出一块钱，请别人去妈妈的报刊亭把最后一张报纸买下来。这样，她妈妈就可以高兴地回家了。
耿兵感激那个聪明的小女孩。没有她，他想不出这样好的办法来为妈分忧。他也决定那样做。为了少请假，他和读小学的妹妹商量好，一人一天轮流请假。这几天里他只赶上有一次妈的报纸没卖完，报纸都挂在亭子外面的架子上，远远地就能看见。于是他学了那个小女孩的作法，拿一块钱请一个比妹妹还小的小女孩去买，之后把买来的报纸送给了一位在路边锻炼的爷爷。
“妈，报纸都卖完了？”回到家，他故意问妈。
妈开始忙活晚饭：“卖完了，差点剩一份，刚被人买走。来，妈给你一块钱，明天早上买豆腐脑儿吃。”
耿兵接过钱看看，就是自己的那一块钱，是妈昨天给他的，他折了三道斜印儿。
“妈，你也挺不易的。”
“妈累点紧点不要紧。”
那天晚上爸没回家吃饭，已经三四天如此了，不知道他忙些什么。吃饭的时候提到爸，他发觉妈的情绪不好。
“在学校怎么样？和老师、同学处得好不好？多向别人学点儿，北京人比咱们有文化。”妈转移与爸有关的话题，吃完饭以后和耿兵聊天儿。
“还可以，就是觉得陌生。”
“慢慢就好了，同学之间要多帮助。”
“知道。有个初三的女生帮了我好几次。”
“是吗？她叫什么？长得漂亮吗？”
“可漂亮了，像电影里的天使。叫什么，没问过，不知道。”
“受人滴水恩，必当涌泉报。咱儿得记着人家的好。”妈是个喜欢唠叨的人，又是个讲情义的人。
为了不打扰妹妹写作业，耿兵到门口看夜景。夜晚的北京流光溢彩，像个童话世界，只是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如果在农村老家，这个时候可以数星星，听蛐蛐儿唱歌。
5
连续几天，耿兵都没见到那个初三女生。他试图在校门口等，又怕引来同学们的非议。每天放学，他都故意在校门口放慢速度，希望那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她不像个小气的女孩。”耿兵的脑子里全是她的样子。
为了避免麻烦，这几天他没再请假。虽如此，他还是觉得班主任对他有偏见。本来少言寡语的他更加沉默了。他并不想在别的同学面前讲话，因为一开口就招别人嘲笑，笑他说话难听，带着一股土腥味儿。
“北京人说话就好听吗？”曾经不止一次，他在家和妹妹讨论这个问题。妹妹说好听，他反对。好听难听又有什么区别？能听得懂不就得了。如果同学们不笑他，他很想给他们讲山里的故事。
一段时间后，考试了。他的成绩全班最低。这下不知招来多少人鄙视，他似乎还听到许多人在背后说：“这个笨蛋。”
他的头“轰”地大了一圈。
他的心中热血沸腾。
他是一路跑回家的，回家后的第一句话是：“妈，我要离开。”
“离开哪儿？”妈在收拾东西，回头时眼里有一点晶莹闪动。
“离开学校，离开北京。”
“为什么要离开？”
耿兵惊奇地望门口，问话的竟是那个初三女孩。她就站在门边。耿兵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她的脸：清秀，俊美。
“因为……因为……我不属于这里。”他的声音有点儿哽塞。
“怎么不属于？”
“我是农村人，不是北京人。你们没人瞧得起我。”他有点儿激动。
“不是，起码我没有。”
“是吗？我成绩差，常请假犯错误，你们这样吗？”
“你怎么……”妈想不到儿子会这样。
“我知道你为什么请假。”
“你知道？”
“是。我曾在一个周日的傍晚遇见一个小女孩，她让我帮她从这里买下最后的两张报纸。她说她有个哥哥叫耿兵。”
耿兵的眼里也闪着晶莹泪光。他就是想哭。除了哭他没有别的方式表达此时心中的感受，偌大的北京，他感觉只有女孩一个人了解自己。
“留下吧！”女孩用期盼的眼神看他。
他摇头，同时看妈，希望妈同意他的想法。但他心里也敲着另一面鼓，妈是不会让孩子胡来的，在北京好不容易有了立身之地，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万万没料到，妈咬着嘴唇说：“走，咱儿离开。”
“妈……”他觉得对不起妈。
“你爸已经和妈离婚了，他不回这个家了。”妈声音凄凉。
“你们……”他猜不透大人们的心。
“离开吧。”妈语气凝重。
耿兵缓缓舒了口气，想把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压抑、沉闷都呼出来，可突然又感受到另一种压抑和沉闷——可以看出，妈比他更压抑、更沉闷。北京，曾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然而，北京又让他困惑。他决定离开的时候，北京的街头依然灯火璀璨。
女孩仍守在门口，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有些茫然若失。小小的报刊亭随处可见，可她为什么对这一个情有独钟？她以前也并不知道这个报刊亭和耿兵有关，只是路过时常看见一位满脸皱纹的阿姨。
“你真的决定了吗？”她问。
耿兵点头。
“你就忍心和这里的一切说再见？”
这句话触动了耿兵。是啊，仔细想想，北京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地方——天坛、故宫、北海、鸟巢，还有坐不够的地铁，夜晚的霓虹，此外，就是一个在他梦中也清晰可见的女孩——这些，他都不想说“再见”。
“我更喜欢在山坡采摘野花，在田野纵情奔跑，喜欢坐老牛车时的颠簸，喜欢蛐蛐蝈蝈的叫声，喜欢夜晚天空的星星和带着青草味的空气。”
“你的家乡肯定很美。”
“很美。”
6
人们都入睡了吧，城市安静了许多。
妹妹也睡了，耿兵和妈仍坐着。
“你还想做点什么？我是说最后在北京做点什么。”妈问，像是亏欠了孩子许多。
“想到天安门广场看一次升国旗。”
耿兵只在电视中见过升国旗的场面，身临其境是他的梦想。虽然到北京已有一段时间，可忙忙碌碌的，加上环境陌生，他还从来没去过天安门广场。
“明天早晨去吧。”
他突然落下两颗眼泪，眼前映出凄美的画面。他默默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插画：速水上)
站在天安门广场，看到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耿兵心中涌动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慢慢陷入了清晰如昨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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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耿兵和爸妈一起来到北京。生在山村长在山村的孩子，突然间到了大城市，而且是祖国的首都，对于一切都感到新鲜。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就告诉他首都北京多么漂亮，天安门广场多么宽阔，人民大会堂多么庄严，那时他就天天梦想若有一天能到北京玩该多好。现在，他已经走在北京宽阔而洁净的马路上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水流一般的汽车，大人小孩们艳丽的服装……都让他目不暇接。来北京前，妈特意花八十块钱给他买了件新衣服，那已经是家门口的小服装店里最时髦的衣裳了；又剪了头发，剪的发型有点让他不自在。可他和北京的孩子一比，似乎还是相形见绌，浑身土气。
爸要去建筑工地做工，妈也不敢闲着，租了个报刊亭卖报纸。小小的报刊亭成了他们的家，住在里面十分拥挤压抑。夜晚，他常趴在小窗口看大街上五彩的霓虹，看座座高楼里闪烁的万家灯火，非常羡慕。
小小的家在什么地方耿兵还闹不清，只听爸说这地方离五棵松近。五棵松是什么？是五棵松树吗？他想走出家去看看。
虽然自己不小了，可妈还是叮嘱他别乱跑。还能跑丢了？他不相信，就偷偷溜出去，东瞧瞧西望望地向前走，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可始终没看见有五棵松树，倒是看见了地铁站，站名叫五棵松。北京的地名就是奇怪，在他们家乡，地名叫什么肯定就有什么的，比如他家附近有个地方叫野鸡坡，野鸡到处都是。他想也没准这儿原来有松树，后来连根刨了，又建了地铁站，但地铁是啥玩意儿呢？他只坐过汽车火车，地铁都没听说过。见人们往地下走，他便好奇地跟了过去，进去了才知道原来地铁就是地下跑的火车。
摸摸口袋儿，里面还有几块钱，耿兵就学别人的样子在无人售票机上买了张票，他想坐一坐在地下跑的火车。地下怎么能跑火车呢？他又想起那台无人售票机，是不是有售票员藏在了大铁匣子里面了呢？
也不知道坐了几站，他又换乘一辆，反正只要不出站就不用再买票。等体会完坐地铁的滋味再走出地铁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不能找到自己的家。农村的路走出多远他都记得，可北京的路看起来都一样，每条街都是黑压压的车辆。
他沿着自己估计的方向走，两个小时后也没见妈妈那个小小的报刊亭。一路上他有三次激动地奔跑，就是因为发现了绿色的小报刊亭，和妈妈那个一模一样，可近了才发现卖报的人不是妈。原来北京的报刊亭都一样。他忽然觉得出门时应该在妈的报刊亭上划个醒目的记号。
两个小时，凭他的脚力应该走了十多里路。太阳热腾腾地照着地面，耿兵脸上满是汗水，抹一把，有几滴滑进嘴里，咸的。妈，你在哪儿？他原地转了三圈，望每一边都是高楼都是车辆。北京太大，他猛然感到自己那么渺小。要是在老家，他喊一声，几乎全村的人都能听见，可现在，他的声音甚至不能穿透大厦的阴影。
“你迷路了吧？”一个女孩子路过他身边，看到他茫然的样子，用标准而带着甜蜜的普通话问他。
耿兵点点头，带着点憨相儿。
“你想去哪儿？”
“家。”
“你家在哪儿？”
家在哪儿？耿兵抓抓头发，他回答不了这个简单的问题。不过他还记得五棵松三个字，怯生生地回答女孩：“五棵松。”
女孩笑得很甜：“五棵松都找不到，坐地铁呀。”
“可我……”他想说自己就是因为坐地铁才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另外，他也不知道该去坐哪号地铁。
“行了，跟我走吧。头一回来北京？”女孩拉一把他的胳膊。
“啊。”他只有跟在她后边。妈曾经告诉过他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免得上当受骗，可他不愿意那样想。
女孩领他坐上了地铁，不一会又出了地铁站。他回头一看，站名正是“五棵松”。
“你真行。”他说。
女孩笑得几乎流眼泪：“能坐地铁到五棵松就很行吗？”
他也笑了，和女孩比起来，他的笑傻傻的。
“再见。”女孩蝴蝶般飞走了。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融入到喧哗中。妈一定等急了，他靠着出门时的记忆，慌忙跑起来，很快看见了那个小小的报刊亭。妈正在亭外焦急地左顾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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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费了很多周折，才给耿兵联系好一所学校借读。到那所学校需要乘五站公交车，再步行十分钟。学校的规模并不大，但在耿兵看来已经很大很大了，只需和自己家乡的那所小学校比一比。那所小学校只有三间教室，一二年级合用一间，三四年级合用一间，五六年纪合用一间；只有三个老师，每人教两个年级，通常是教完一个年级布置好作业，再教另一个年级。学校也没有操场。总共四十几个孩子，下课了就在山坡上追来追去，和鸟一样自由快乐。
坐在北京一所中学的教室，他怀念起家乡的老师、同学和山坡。
新环境给人的感觉除了新鲜就是陌生，而且有时候陌生得让他有点胆怯。他不敢大声说话，连走路都蹑手蹑脚的。爬楼梯倒是件有意思的事，可以化解一点心中的胆怯。教室在四楼，他总是一级一级数着楼梯上下。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栽了花草，大门口还堆了座假山。假山就是假山，只能看看，不像家乡的真山，可以爬上山顶玩儿。
也许是胆怯，他有点听不懂老师讲课，尤其是外语。以前在家乡，耿兵的外语一直很好，连老师都喜欢让他给同学们朗读课文，说他发音标准，朗读流畅。可现在怎么不行了呢？
因为上了初中？不是。想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是换了新老师。现在的英语老师是个女的，原来教自己英语的老师是男的。男女说话的声音自然不一样，所以他会听不懂，连最简单的单词听起来也与以前不同。女老师读得像唱歌，男老师读得像发口令。
“耿兵同学，请你读一下本课的单词。”
在跟老师读了两遍后，老师叫到他的名字。北京的老师真客气，连让学生读书都用“请”。他有点惴惴不安。
“一定要读好。”耿兵对自己说。他稍稍放松一下，大声地读出第一个单词。不等他读第二个，教室里已经充满了低低的笑声。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明白那笑声的含义——嘲讽，对自己的嘲讽。为什么？他没了勇气再读了下去。
女老师也抿着嘴唇，嘴角露出笑意：“好了，同学们不要笑。耿兵同学的发音还不够准确，显得生硬，相信以后会好的。”老师示意他坐下，而后换了另一个女生。女生就像老师一样唱歌似的读下去。
那天回家，耿兵闷闷不乐。他真想飞回到家乡，过鸟一样的日子。
就在迈出学校门口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背影，那是所有陌生的背影中较为熟悉的一个。是她？他不由得追上去，在她身后轻轻地走，感觉心跳声比脚步声还大。他不敢超过她去看她的脸，怕万一弄错了反而会产生更多伤感。不如就这样，让一个看似熟悉的背影陪伴自己，多少能给孤寂的心灵带来慰藉。
“是你？”她忽然回过头，看见他有点吃惊。
“是你！”他为确定了那个背影而欣喜。
“你也在这儿上学？”
“来借读的，上初一。”
“我上初三。我记得你家在五棵松，对吧？”她笑。
耿兵也笑笑。“五棵松”像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他不能忘记，在那儿曾有个女孩和他说了声“再见”。
“你原来在哪儿上学？”
“老家。”
“老家在哪儿？”
“农村。”
“那你喜欢农村，还是北京？”
“不知道。”
女孩笑了：“你应该说都喜欢。”
“为什么？”
“农村是你的老家，谁不喜欢家？北京是首都，谁不向往？”
“可我……”
“能找到家吗？五棵松，不会再迷路吧？”
他又傻傻地笑了。女孩，是整个北京城唯一带给他快乐的人。在一个十字路口，女孩挥挥洁白纤细的手臂：“再见，我往这边走。五棵松，在那边。”
她还是蝴蝶般飞走了，融入喧哗。他呆呆地站着没动，眼前似乎有个身影在飘动。他不想和她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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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兵是个老实孩子，到了新学校，更不会与别人发生纠纷，只知道默默地上学默默地回家，一个人享受那份孤单。许多同学用另样的眼光看他，把他当作不友好的人。他不能怪那些人。一个农村孩子有与生俱来的农村人的天性。淳朴，这是一些城里人不具备的。他也希望和他们沟通交流，但又缺少勇气。一切都因为陌生，他相信日后状况会改变。
这段与周遭疏远的日子，那个初三女生成了他的精神支点。耿兵一想到她，陌生感荡然无存。他很愿意走在这校园，虽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希望常常看到她的背影。
不到两个星期，班主任发现了耿兵的异常，把这个外来生揪到办公室，又把城里老师的威严展示给他看。
耿兵有点畏惧。班主任是女的，四十多岁，脸上一点儿皱纹也没有。不像妈，妈也四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像刀子刻的似的。他觉得人若到了四五十岁，多长些皱纹更让人感到亲切。农村人皱纹多，见面都称大爷大妈的，城里人不这么叫，没亲切感。
班主任坐在空调下，身后冷气飕飕直吹。耿兵不太喜欢空调，反而喜欢蒲扇。在农村老家，人人都摇蒲扇，蒲扇摇得像蝴蝶扇动的翅膀。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班主任沉着脸，像警察审问犯人。
“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你每隔一天，下午第四节课就请假，会不知道？”
“知道。我请假了。”
“请假就行吗？”
耿兵不知道怎么辩解，有事请假怎么不行呢？在农村，上学时可以请假帮妈收玉米，可以请假帮爸收白菜。回头找老师补课，老师还直夸自己懂事，知道心疼父母。怎么到了北京，连请假也不行呢？
“你为什么这样请假？难道每隔一天就有事吗？”
“有……没有。”
“到底有没有？”
“没有……”
他不敢说有，因为那样的事他不知道老师怎么看。如果老师反问一句“那也算可以请假的事？”他就再无话可说，还不如保持沉默，任老师指责。
“没想到你一个农村来的借读生胆子还不小，是不是想逃学？去干什么？上网吧？去游戏厅？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不知道学校的纪律……”
班主任口若悬河，耿兵垂首沉默。
听完所有的批评警告，正好到放学时间。耿兵背起书包，虽还是那个书包，但竟比平时沉重，他的脚步也很沉重，走起来缓慢了许多。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听到这个声音，他一颤。“没事。”他强装快乐。
“看样子挨批了吧？”那个初三女生出现在他旁边。
“是。”他不想骗她。
“为什么？”
“因为请假。”
“为什么？”
“因为……就是请假，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北京人真烦人。”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激动，他忽然想发泄。
“你们农村人就不烦人？”
“总比你们强。”
“哪儿强？除了傻就是倔。”女生也发脾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从来没这样大声吵过，还没走到以前分手的那个十字路口，女生就气愤地转弯了，连“再见”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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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兵忽然想哭。他并不脆弱，只是心里涌起的伤痛让他无法忍受，尽管努力克制，还是有两滴眼泪蚯蚓般垂在脸上。
妈卖报纸很辛苦，赚的钱不多。而且妈总说如果到了晚上还有报纸卖不出去，第二天就没人买了。她只卖早报和日报，没人买过时的报纸。
他想帮妈，可又不知道怎么办。有一天他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写的恰好是这样的事情。文中说一个小女孩怕妈妈的最后一张晚报卖不出去，就总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见天晚了，就拿出一块钱，请别人去妈妈的报刊亭把最后一张报纸买下来。这样，她妈妈就可以高兴地回家了。
耿兵感激那个聪明的小女孩。没有她，他想不出这样好的办法来为妈分忧。他也决定那样做。为了少请假，他和读小学的妹妹商量好，一人一天轮流请假。这几天里他只赶上有一次妈的报纸没卖完，报纸都挂在亭子外面的架子上，远远地就能看见。于是他学了那个小女孩的作法，拿一块钱请一个比妹妹还小的小女孩去买，之后把买来的报纸送给了一位在路边锻炼的爷爷。
“妈，报纸都卖完了？”回到家，他故意问妈。
妈开始忙活晚饭：“卖完了，差点剩一份，刚被人买走。来，妈给你一块钱，明天早上买豆腐脑儿吃。”
耿兵接过钱看看，就是自己的那一块钱，是妈昨天给他的，他折了三道斜印儿。
“妈，你也挺不易的。”
“妈累点紧点不要紧。”
那天晚上爸没回家吃饭，已经三四天如此了，不知道他忙些什么。吃饭的时候提到爸，他发觉妈的情绪不好。
“在学校怎么样？和老师、同学处得好不好？多向别人学点儿，北京人比咱们有文化。”妈转移与爸有关的话题，吃完饭以后和耿兵聊天儿。
“还可以，就是觉得陌生。”
“慢慢就好了，同学之间要多帮助。”
“知道。有个初三的女生帮了我好几次。”
“是吗？她叫什么？长得漂亮吗？”
“可漂亮了，像电影里的天使。叫什么，没问过，不知道。”
“受人滴水恩，必当涌泉报。咱儿得记着人家的好。”妈是个喜欢唠叨的人，又是个讲情义的人。
为了不打扰妹妹写作业，耿兵到门口看夜景。夜晚的北京流光溢彩，像个童话世界，只是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如果在农村老家，这个时候可以数星星，听蛐蛐儿唱歌。
5
连续几天，耿兵都没见到那个初三女生。他试图在校门口等，又怕引来同学们的非议。每天放学，他都故意在校门口放慢速度，希望那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她不像个小气的女孩。”耿兵的脑子里全是她的样子。
为了避免麻烦，这几天他没再请假。虽如此，他还是觉得班主任对他有偏见。本来少言寡语的他更加沉默了。他并不想在别的同学面前讲话，因为一开口就招别人嘲笑，笑他说话难听，带着一股土腥味儿。
“北京人说话就好听吗？”曾经不止一次，他在家和妹妹讨论这个问题。妹妹说好听，他反对。好听难听又有什么区别？能听得懂不就得了。如果同学们不笑他，他很想给他们讲山里的故事。
一段时间后，考试了。他的成绩全班最低。这下不知招来多少人鄙视，他似乎还听到许多人在背后说：“这个笨蛋。”
他的头“轰”地大了一圈。
他的心中热血沸腾。
他是一路跑回家的，回家后的第一句话是：“妈，我要离开。”
“离开哪儿？”妈在收拾东西，回头时眼里有一点晶莹闪动。
“离开学校，离开北京。”
“为什么要离开？”
耿兵惊奇地望门口，问话的竟是那个初三女孩。她就站在门边。耿兵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她的脸：清秀，俊美。
“因为……因为……我不属于这里。”他的声音有点儿哽塞。
“怎么不属于？”
“我是农村人，不是北京人。你们没人瞧得起我。”他有点儿激动。
“不是，起码我没有。”
“是吗？我成绩差，常请假犯错误，你们这样吗？”
“你怎么……”妈想不到儿子会这样。
“我知道你为什么请假。”
“你知道？”
“是。我曾在一个周日的傍晚遇见一个小女孩，她让我帮她从这里买下最后的两张报纸。她说她有个哥哥叫耿兵。”
耿兵的眼里也闪着晶莹泪光。他就是想哭。除了哭他没有别的方式表达此时心中的感受，偌大的北京，他感觉只有女孩一个人了解自己。
“留下吧！”女孩用期盼的眼神看他。
他摇头，同时看妈，希望妈同意他的想法。但他心里也敲着另一面鼓，妈是不会让孩子胡来的，在北京好不容易有了立身之地，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万万没料到，妈咬着嘴唇说：“走，咱儿离开。”
“妈……”他觉得对不起妈。
“你爸已经和妈离婚了，他不回这个家了。”妈声音凄凉。
“你们……”他猜不透大人们的心。
“离开吧。”妈语气凝重。
耿兵缓缓舒了口气，想把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压抑、沉闷都呼出来，可突然又感受到另一种压抑和沉闷——可以看出，妈比他更压抑、更沉闷。北京，曾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然而，北京又让他困惑。他决定离开的时候，北京的街头依然灯火璀璨。
女孩仍守在门口，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有些茫然若失。小小的报刊亭随处可见，可她为什么对这一个情有独钟？她以前也并不知道这个报刊亭和耿兵有关，只是路过时常看见一位满脸皱纹的阿姨。
“你真的决定了吗？”她问。
耿兵点头。
“你就忍心和这里的一切说再见？”
这句话触动了耿兵。是啊，仔细想想，北京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地方——天坛、故宫、北海、鸟巢，还有坐不够的地铁，夜晚的霓虹，此外，就是一个在他梦中也清晰可见的女孩——这些，他都不想说“再见”。
“我更喜欢在山坡采摘野花，在田野纵情奔跑，喜欢坐老牛车时的颠簸，喜欢蛐蛐蝈蝈的叫声，喜欢夜晚天空的星星和带着青草味的空气。”
“你的家乡肯定很美。”
“很美。”
6
人们都入睡了吧，城市安静了许多。
妹妹也睡了，耿兵和妈仍坐着。
“你还想做点什么？我是说最后在北京做点什么。”妈问，像是亏欠了孩子许多。
“想到天安门广场看一次升国旗。”
耿兵只在电视中见过升国旗的场面，身临其境是他的梦想。虽然到北京已有一段时间，可忙忙碌碌的，加上环境陌生，他还从来没去过天安门广场。
“明天早晨去吧。”
他突然落下两颗眼泪，眼前映出凄美的画面。他默默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插画：速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