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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思妥耶夫斯基无疑是一位具有东正教思想的作家。但试图从他的作品中总结出二二得四的宗教规律将是永远徒劳的努力。他几乎在提出任何一个命题时都会同时思索相应的反命题。探索陀思妥耶夫斯基,遇到的将会是一个深邃幽暗、歧路重重的内心世界,对于那些不因此望而却步的人们来说,所能做到的,只是选取某个特定的角度切入,而这个角度却已先行具有了片面性。这是无法避免的矛盾,也是陀氏留给我们的“谜中之谜”最耐人寻味的地方。 本论文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宗教思想中认同、肯定上帝的角度切入,旨在通过其艺术世界中“基督式人物”的塑造来求证此正命题,并由此推演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于人类的美好构想。 作为本文主题的“基督式人物”,所指乃是陀氏笔下相当一批具有共同特征的正面人物:心地高洁、善于隐忍、自我牺牲、爱人如己、人间基督般的同质异构体,具体形象表现为杰符什金(《穷人》)、阿列伊(《死屋手记》)、万尼亚、娜塔莎(《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索尼娅(《罪与罚》)、梅诗金(《白痴》)、阿寥沙、佐西马长老(《卡拉马佐夫兄弟》)等等。文章分三部分分别论述基督式人物的成因、类型与特征、意义。 第一部分从伦理需求、宗教情感、人格发展、文学传统四个方面论述基督式人物的成因。作为一个“追求、斗争、动摇和信仰的时代”中的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力求分析社会生活所提出的迫切和病态的问题,并对其作出积极的回答。他认为,当前的乱世是历史向未来黄金时代过渡的危机阶段,人类依靠张扬内心的优良品质可以重建纯洁与和谐的社会形态。弘扬道德需要借助完美的人格榜样,而基督正是作为一种超常的道德凝聚力,把大家维系在一起。以基督为原型构想的主人公在思想的纯净和行为的高洁上都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是陀氏在作品中为人类设置的崇高的人性标难。对于作家来说,基督式人物是从他自身无限缺憾的本性中孕育的完人,是他在爱与美品格上潜力无穷的超我,这一受到有涯生命的限制未能得到充分开发的超我在其虚构世界中得到极致的展示。基督式人物主要是建立在陀氏个人经验与理想蓝图基础上的,但同样不可忽视的是作家对于世界文学传统的汲取在此类人物的塑型上发挥的重大作用。 第二部分把基督式人物的类型与特征结合起来进行论述,指出基督式人物虽然具备相似的品格,但就其所归属的类型而言,却是表现为多样化的存在。儿童、民众、圣徒、年轻女性,对于他们中的优秀代表,陀氏在作品中都进行过不遗余力的赞美。在圣经中,可以找到他们的原型,在尘世中,他们是基督的多重变体。每一种类型,在共性的基础上还彰显出某一种或某几种特殊的品性,成为独具魁力的存在。孩子与成人有着天壤之别,他们的纯洁与无邪,是身处天堂状态的人的最初的完美的反光。孩子是无罪的,他们是没有被意识到的“基督的形象”,是比在成年人那里表现得更为直接的基督形象。作家通过《小英雄》中的“我”、《死屋手记)}中的阿列伊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伊柳沙突出了孩子与成人世界的鲜明反差。对孩子的亲近、对童真的追寻,体现了作家对堕落世界的不满和抗议,对纯朴人性的向往,及寻找夫落自我、寻找己逝天堂的精神家园意识。民众作为根基,作为体现了东正教思想宣扬的多种美德的优秀群体,是最大的基督。作家通过塑造杰符什金、万尼亚、囚犯等等,证实了在民众中有着强大的力量,他相信民众的神圣性,并且寄希望于发扬民众精神的拯救行动。圣徒自愿追随伟大的思想,传布上帝的意志,是人们触手可及的精神之父,是人们可以实际效仿的榜样,是直接的人间基督的影像。通过塑造佐西马长老,作家表达了他对于“大爱”的信念。无条件的爱、 2不讲报偿的爱、涵盖所有人的爱、永无止息的爱,是融洽人际关系、征服世界的最有效力的温柔武器。关于作家提供的年轻女性形象,我们可以找到两类原型:圣母玛利亚和圣洁的罪妇抹大拉的玛利亚。母性十足的娜塔莎被赋予前者的光辉人格,而有污点的瓦连卡(《穷人》)、莉扎(《地下室手记}))、索尼妞则与后者一样,是罪恶与救赎、受难与新生的多位一体。 第三部分论述基督式人物的意义。陀思妥耶夫斯基通过具有同宇宙。世界、他人友爱和谐本能的基督式人物,提醒人们摒弃恶习,克服分裂,追求完整人性的实现和崭新的美好生活。这些柔弱的诗意的东西,对抗着物质现实的繁琐和平庸,伴随着人类进行终极追求,渲染着崇高的理想,拯救着空虚和堕落的灵魂,鼓舞着人类的生存。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基督式人物的反面同样看到了丰富的东西,在这方面的发现使他被奉为后继的二十世纪现代派的鼻祖。但我们不应当忽略的是,他与二十世纪现代派作家虽然都长于挖掘人心的阴暗,二者却是具有先天的区别:后者在上帝己死的语境中生存,前者却向人们提供了能够消除任何无意义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