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仔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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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一一
  我从祖荫下苏醒,从小一事无成,
  老年跑去搬运昏黄生锈的心脏。
  枯坐在僵硬小床上,无数颗饥渴之心随着我一同
  艰难地辗转。
  我曾见过它们拉手围着火共舞,誓与火舌比高
  如今心也变成旧窗,被扔回采集场
  苏醒得太迟的人是这里最热心的顾客,他们急于出售
  被本能滋养的岁月,而我总是有法变废为宝,
  在世界的烹饪图谱中,为一粒盐做足打算。
  为了太阳的驻留,我们曾奋力撕扯它的裙边,
  而我们光滑可爱至极,以至于
  只能将馈赠反射回宇宙源头。当我们谈论这场
  幸福时,一一,是不是也意味了我们无路可走。当你
  说出我们的脆弱,我们脆弱得
  充满了可以随时自决的幸运,我想的是那片海岸,我想冲上去
  拥抱它,让它将我们融化成沙粒中最柔软的那颗。而我们恰好
  摇摆于这两种甜蜜的悲哀中,在梦境里颤抖地
  挥舞着大旗。而你,带有对万物最纯洁的凝视,
  要退回至那个神秘刚开始晕散开的地方,后退到
  万物的大路也是你唯一的路上——
  那个童年的废铁厂,
  你我的王国,请听好我们的誓令:
  不能去做旧戏的听众,要带着残缺继续上路。
  摩尔庄园,快乐童年
  十年前圣诞,公主把我接回城堡
  那时,我以为我是世界上所有家庭中
  唯一的孩子。为了继承大业,我早起,晨读,
  用被初升太阳照耀的黑水染亮指甲。如果
  世界上所有的家都折叠成迷宫,虚拟世界就是将军
  但将军不要红花,只待上战场
  “公主陛下,你可知我来到这里是个错误?”
  总有一天,她会体谅我的不易,
  为我献上一群雇佣兵,送我返回成人世界。
  那时我不懂爱,以为爱的表情生生不息,
  刷掉米米卡像混过无数个难挨的白昼,因此
  也常常彻夜难眠。天和地是最难出的两张骑士卡牌,
  比数学试卷混沌,方程算不出我的自由之日
  我只梦见自己衰老得难看,但幸好摩尔永生。
  “待我离开这里,我将归隐黑森林,
  成为一切摩尔的导师。”
  所有的爱将与我隔一层,
  化身透明,在银河中腾出位置,融合成一个新的“我”
  那时,我才能真正向你讲述我的战绩:
  屠夫如何撬开我的头颅,抽动我的骨骼
  生命中唯一相逢的王子如何让人心碎
  如何用肉身成全了岁月中无数次复刻的激情——
  我不要天堂,摩尔拉雅山的高度就已足够
  搬家
  以前,我离开自己,去家的外面找家
  去过的地名被唤成鸟鸣,元音嵌入元音
  长在心间,铸成回环之响。
  狭小的卧室,生命从钟表指针竞赛中出局,化作
  窗前的云。童年的肢体,同我的心愿一样
  坚硬且诚实。一再地,我看清自己的拒絕:
  不愿成为沙发上,盘算自己相对幸运的脂肪
  躯干按照向屋外扔出的字数衰败,变质
  但这房间中的三人,神已规定他们要爱,
  且永不分割,如满载货物
  的幽灵船,驶向未来着火的圣地
  在你眼里,我看见另一处的我们在舞蹈中
  拼命旋转,快要旋转成一体
  爱的剩余累积成高墙,恨意紧随其后,把碗碟摔得粉碎
  真正的孤独者却在角落面壁,它除了孤独以外
  什么也不孕育。还是要向前,毕竟与
  陌生的汗水相遇,总无法停止忧虑和感激
  所有的溃败,会在某个午后的困倦中
  获得救赎。
  小路快到头时,我会招呼你们
  在不远处告别
  我知道,宇宙中有新家,我们会在那个家里重新相爱
  热浪的元音
  成人意味着
  能与许多人在阳台共看蜃景,把美酒摇晃出甜味,
  一同作别晦暗时代。九岁时,世界尚未在我脚下,
  我将看过的风景命名为“存在之谜”。身上的缺口如
  洞穴,光从暗处眨了眨眼
  我金色的身体照耀鸟群,我明白鸟群为何快乐:
  我们共享过
  一段甜蜜笨拙的舞步,在泥浆和垃圾堆里收获果实。
  如今,没有人再相约谈论天气,连朝霞也变得昏暗
  我们各自掏出整颗心,扔在地上:
  来吧,谈论这场溃败,将原本分裂的摔得更碎!
  若干年后,你来到山穷水尽处,
  依旧能看见这场碎片累积成的雪
  这是我光洁的眼白,愤恨仍挤在牙缝,没有
  答案的一生——
  和世上原本情深义重的人一样,我留恋没有边界的
  过去。这一代本就在精神的太空漫游,无人
  能追查一块陨石的责任。暮年的傍晚,我戴上口罩
  让世界的声音降落在我的阳台,终于成为一名摇椅学者
  朋友,你要试着原谅
  这不断丧失的过程,谁不曾有过黄金年代?
  假期
  很久以前,我走出门,只为在
  房间以外的地方度日。用手触摸到的
  鸟的茸毛,猎豹的肋骨,它们真正构成你一部分领土。
  有时也不是这样,昏黑的天,当灰尘在空中飘扬,   你用手指沾沾脚后跟,发现泥地与意识隔了一层。
  这也是假期,它行将结束,但仍有足够的信心支撑着,
  让徒劳本身构成每一次起跳的目的。
  每当我回到原处,这段透明的时间,意义就愈发完整
  因为空白如此必要,就像两个人在两头同时拉着绳子,最终只会一地狼藉
  我也曾试着打扫这间新住所,用水温柔地覆上,
  这需要拥有胜过度假的激情,去不断完成——
  未與死亡气息沾边的时间,可否得到赦免?
  而假期的尽头是个错误,我们被迫承担这个裂口,我们骄傲地拥有
  不必随时想到它们,只留下友善的面孔,去勇敢地度过
  每当记起关于事物更替的感受,就无所谓回报,阳光下微小的神灵密布
  甚至在假期开始的时候,时间就已不存在,意志已砸穿它身上僵化的壳
  由此,我们能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和房间,完成更多的使命
  报答
  妈妈,我将是这场赌注的失败者。浑浊的雨一直下,下进
  二十年中的每一天。我们相互看不清,相互祈求,
  相互用手遮蔽双眼。二〇〇五年秋天,我成为第一个
  戴上红领巾的人,旗台凝视着,看我们摸索着,
  颤抖着登楼。从未想要
  忍着一口气存活,睡醒了就去镜前照亮自己,
  仿佛穿越一整个雨季,被人细密地切碎
  又奔跑回原点。睡着时,我看见宇宙同时
  降临在我们中间,仿佛两株水草在生命中攀缘,那并不矛盾,
  是我们太浅薄:从诸神的对立开始,
  我们便学会在各自的领地里打转。
  假如二十年前的婴儿重生,它会用尖刀刺穿
  所有的不原谅,化作水银流出我的手掌。
  这趟短暂旅途中,我不断孕育着的
  向死的激情,就是对所有人最好的报答。
  假如我们平均年龄,平等爱恨,多年后
  途经盆地,漂移归来的大陆
  能否和海岸线再相逢?多出的时间
  是幻觉,徒增碑文的裂隙,每一次跨越都与你
  当年徒劳的折返相似。有多少隐忍的往事,就有多少
  颤抖的胸口,就有多少人出门,将黑垃圾袋扔进夜色
  那一刻,我梦见宇宙塌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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